同一时间,老道李长正与邓颜退回金色光幕后,当即同喝一语,“小心!”
早在洛女厉声道出找死之际,李真浪脚下沉足一跃,朝着那棵枯败的白梅树飞身扑去的同时,大吼了一声,他握紧了右拳,准备一拳要将其轰碎!
此刻,这位蓝衣少年的身后还有一道致命寒光乍袭追去。
盛怒之下的杀弦刚出,洛女蓦然就冷笑了下,冷眼瞧着这位欲要毁去白梅树的蓝衣少年道出惊人一语,“自以为是将是你最大的失算!”
她杀弦又挑,怒然松指,但闻怒琴铮的一声,一道杀弦再次横击而出!
惊的金色光幕中,两人脸上的神色霎时剧变的同时,心中皆是为李真浪紧紧的捏了一把汗!
因为红衣女子的这道杀弦竟是后发而至,直接就追上了先前的一道弦光!
且见两道杀弦一前一后,极快的撕裂空间,眼看就要杀至蓝衣少年的身上。
“不可!”邓颜大叫道,“真浪兄快躲开!”说着就要再次冲出金色光幕。幸好被他师尊一把就摁在了地上,同他说道,“你就别添乱了!”邓颜无奈闭嘴,除了两腿还在乱蹬,其余身体的部位皆是动弹不得。老道抬头望去,微微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只是瞧着他的这本家颤动着嘴角。
“同死吧!”
洛女横琴,五指再扯七弦,至极至怒杀弦再出的同时,蓦然回首!
“铮~”
七弦再次同响,竟是朝着金色光幕中的老道与邓颜而去!
洛女以七道至极弦光欲要一举击破笼罩在两人周身的金色光幕!
不过顷刻之间。
弦音怒吼一同入耳,李真浪心中清楚背后的杀弦将至!
然而,此刻已是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退却或闪开了。
因为他觉得这棵白梅树和红衣女子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只要毁去这棵白梅树,或许就能够解除此间的一切险状!
虽然李真浪不能够确定一切就如他所想的一般,可眼下也只好博上一博,是死是活尽在这一拳之后!
拼着被两道杀弦击中身死的险状,李真浪右拳终是砸在了白梅树上!
此间月下!
砰的一声,噗噗两声之后,至怒七弦也已轰击在了金色光幕上,一弦未响六弦同响,终是一举轰溃金色光幕!
好在金色光幕尽数承受了洛女的杀弦,老道与邓颜仍是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创伤。
而遭到两道杀弦击中的李真浪,身形直接就朝着一面院墙飞去,而后又是砰的一声,整道院墙倒塌的同时,陡然升起了一股尘烟。
而那棵光秃秃的白梅树被李真浪一拳捣毁,直接就炸成了四分五裂,皱巴巴的树干与树杈猛的就朝着八方飞去。
那原本悬挂在白梅树上的至洁白绫,此刻高飞在半空中,正在缓缓飘落。
“本家……”老道李长正骑在邓颜的背上,失声低吟。
邓颜低头,面朝着地上,热泪从未断流,片刻后,缓缓抬头,且见漫天花屑霎时复原,化作白色花瓣乘着白绫一起飘落。
洛女转身,横琴踏步,缓缓走到半空中飘飞着的白绫下方,她停脚伫立,微微仰脸,而后又缓缓伸出一只手掌,五指齐张,静静等待着那条白绫落下。
老道李长正,缓缓起身,他知道,那位本家少年的谋算……失败了。
他的胯下。邓颜朝前爬了几下,而后站了起来,看向那面倒塌的院墙,微微失神,嘴中喃喃自语着,“真浪兄……是我邓颜害了你……是我邓颜害了你啊……”
身受两道至怒杀弦,老道与邓颜皆是不认为李真浪还能活着。此刻两人除了痛心之外,在怨力至深的洛女面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此刻洛女是在背对着他们,然而两人皆是明白,当这位抱着三尺红琴的佳人,再次转身的时候,便就是他们师徒两人命归黄泉之际!
邓颜悔恨当初,他看着红衣女子的背影,泪眼终是止住,徒留满面的泪痕与愧疚之色,此刻他心中无比的懊悔。
懊悔实是不该就因为心情不好,就踏入这翠玉楼。
懊悔实是不该想要一睹佳人的容颜,从而说出那句姑娘我想撞撞你。
懊悔实是不该随意就许下承诺,说会娶这名女子,最后害得这名女子悬绫自溢!
懊悔实是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就把老道李长正和那已然身死的蓝衣少年李真浪给关到洵王府的地牢里,还执意强迫老道收他为徒!
懊悔实是不该同意今夜此行,连累真浪兄身死在此,而后他与师尊也是将要携手共赴黄泉!
懊悔此刻,他邓颜,是这般的无能!
他蓦然就握紧的双拳,紧了又紧,邓颜终是明白了,什么狗屁世子,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罢了。他苦笑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废物?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爹爹南洵王、娘亲洵王妃、大姐、二姐、小妹,皆是修者,唯独他邓颜不是,就连想要成为一名武者都做不到,不是废物,还是什么?
邓颜缓缓朝前走去,他师尊李长正本是想要阻止,就见他抬手,而后说道:“算我邓颜瞎了眼,没瞧清你原来是这么一个狠毒的女人!”
“就算我邓颜有错,那你大可出手杀我,干嘛要牵扯这么多的无辜之人?”
“你可知道,你杀了他们,你自己倒是快意了,可他们妻儿老小该怎么办?”
“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来逛青楼的男子就是负心人,或许他们就只是想要释放一下忧愁,缓解一下压力,还有这翠玉楼的姑娘们,来寻乐解闷的男子,来一个你杀一个,直到杀的没有人敢再来为止,杀的整座翠玉楼人心惶惶,杀的翠玉楼所有的姑娘都失去了生存来源,杀的她们不得不迁至穿城河的三艘大船上!”
邓颜摇头苦笑道:“水月船头,白皮轻纱,人人影影水中映,看似快活风流,良辰美景,可你知道吗?那些姑娘们根本就愿意在船上生存!”
言罢,这位洵城的世子,蓦然就大吼道:“船头滋尿拉屎,大腚撅着,水中白花花一片,大风吹着,骚气都能飘出十里远!你当她们愿意吗?她们不愿意!可她们没有办法啊!”
“是你逼的她们至此,也可说是我邓颜害得她们至此。”
这位洵城的世子而后又失落道:“总之,今夜过后,我邓颜死,只求你能给她们一个能够正常活下去的机会!包括我的师尊,放过他,好吗?你动手吧,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是不会还手的!”
邓颜神情凛然的说完这些话,就停在红衣女子身后三尺处,胸口剧烈起伏着,此刻他心中有一股气,一股怒气,瞧着纹丝不动的女子,两眼瞪的浑圆,握紧双拳的两手,止不住的颤抖,颤抖不是害怕,恰恰相反,而是不怕。
老道李长正,老脸紧皱着,说了句,“好样的!”瞧着这位自己新收还不足一日的弟子,蓦然就心生一股自豪感,心中感慨,没收错人,倘若今夜过后,还有机会的话,那他李长正一定要好好的教导这位弟子,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绝不藏私与半分不舍!然而就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至洁月下,至洁白梅花瓣,洛女未曾转身,也未理他,她怀抱着红琴仰望着上方如水纹波动的至洁白绫,沉默不语。
幸好那蓝衣少年失算了,毁去的就只是那棵早已枯败的白梅树,任凭他聪明绝顶,也是未曾想到,真正和洛女存在联系的,不是那棵光秃秃的白梅树,也不是这漫天恢复如初的白色梅花,而是这条由始至终都悬挂在白梅树上,未曾取下来过的七尺白绫!
这条七尺白绫,可以说是承载着洛女的本源怨念,只要这条白绫尚在,洛女就不会消散。至深怨念不散,洛女就能够借助这怨念获取强大的怨力,就能可以三尺长琴杀尽天下负心人!
每当洛女杀掉一人,其自身的怨念便会加重,时至如今,光是在这翠玉楼杀掉的酒色之徒、登徒浪子,就已有一百三十五人,当然若是算上那名蓝衣少年的话,那就是一百三十六人,之后,再杀了身后的负心人与那名老道,刚刚正好一百三十八人。
虽然洛女不确定那名蓝衣少年是否是个酒色之徒、登徒浪子、又或是负心人、薄情郎……
但这不重要了!
既已死去,就算不是,那又如何?
这就和她身后的那名老道是不是童子身一样,没有关系。
邓颜见她丝毫没有什么举动,当下眉间深凝了起来,静静地瞧着那条白绫缓缓落下,直至落在她平伸的手掌中,就听她缓缓说道。
“白洛已逝,我为洛女,宁可负尽天下人,然不可天下人负我。纵使错杀千万人,七弦绝琴下,也不会放过一人薄情郎。”
这道冷漠至极的话语,顿时令周遭的气温瞬间就冰冷了起来。
使得一心求死的邓颜,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此刻他除了不怕以外,还感觉到了一股透人心魄的寒意,直接就让他毛骨悚然,脊背发凉,心随身姿一样颤抖,然而,他就是觉得冷,心中默念着,我不怕。
老道李长正同样如他的这名弟子一般,浑身感受到了一股极冷的寒意,然而他终究无法亲眼看着自己的这名弟子一心求死而不试图阻拦,当下走上前,道:“痴痴怨怨何时了,此恨绵绵无绝期,倘若真是如此,天底下的薄情之人,你杀之不尽,只是徒劳,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每一条性命都是珍贵无比,切莫让怨恨蒙心,此刻回头,放下怨恨,为时尚且,你已再次复生,就该重新活着,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活出另一种人生,而非是以杀存在,以杀止恨。”
听完这名老道的话后,洛女收了白绫,转身冷笑道:“以杀铸心,洛女之路,神挡杀神,魔挡诛魔,妖鬼无惧,万灵难阻,就凭你区区几句话就想阻拦,可笑至极!”
老道无奈,唯有摇头,皱眉道:“既然无法劝你放下怨恨,道爷我也不是你的对手,那就与我徒儿同死又有何妨,黄泉路上刚好作伴,谁也不会孤单。”
邓颜眉头一皱,道:“师尊……”
老道抬手,而后道:“可否让我去收个尸?我想我们三人躺在一起,既是同死,就不该让他一人孤独,我们三人同赴黄泉,相信他此刻已是在鬼门关等着了。”说完,就抬脚朝前走去。
然而,洛女纤指轻动,怒琴再次铮鸣一瞬,一道杀弦强势就斩在了老道李长正的脚尖前,迫使老道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就听这名女子说道,“不用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决定了,杀了你们两人后,必然是不会让你二人死在一起,想要携手共渡黄泉之事,还是算了吧。”
邓颜苦笑道:“算了师尊,我们不必求她了,如今此刻的一切,皆是我邓颜连累了真浪兄与师尊,是我邓颜对不起你们,又怎配与你们同死一地,更不配同你们共赴黄泉。”
老道李长正无奈叹了口气,他自当是知道死去万事空的道理,不过就想要为这场短暂的三人情意做下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仪式,哪知这红衣女子竟是如此的绝情,他蓦然大笑了几声,道:“情遗恨,果真名不虚传!”
洛女冷眉倏凝,横琴挑弦,道:“下辈子可要记住了,可犯神犯鬼,招魔惹妖,就是不可再惹女子碎心,此弦取命,尸骨不存,受死!”
老道李长正、邓颜二人,虽是早就做好了领死的准备,可在这一刻,红衣女子杀语道出的同时,还是想要多瞧一眼这个世间。因为两人心中皆是还有着牵挂,李长正牵挂着符篆一脉的未来,怕真的会断了传承,邓颜牵挂他家人,以及还有眼前的这名女子,愿他邓颜死后,白洛解脱。两人扭头相视了一眼,又正眼看向前方的红衣女子,而后同时闭上了眼睛,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四……
但闻耳边轰的一声!
两人同时猛的咬牙,片刻后,却是没有感受到杀弦临身,过了一会,两人又一同缓缓抬眼,瞧去……
洛女挑弦,未出,不转身,只回首,看向此刻早已成了一片废墟的那堵墙,她神色凛然,眸中决然,红衣身姿保持不动,勾指挑弦似出欲出,依旧能可震慑老道与邓颜不敢走动寸步。
就见废墟中,蓝衣早已破烂不堪的少年,他站了起来,已然看不清样貌的脸上,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大概有十来道口子!
皆是在老道李长正祭出的那道风火符阵中,被九天罡风所撕裂的,此刻他满脸血渍,不过早已止住了,没在溢出鲜血,他身上也是,口子更多,还有灼伤的痕迹。
“本家!”老道李长正心中大喜,瞧着这位本家朝着自己挥挥手,当即就咧起了嘴,眼眶微红,道:“道爷我一把年纪了,还是受不了这种太煽情的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摇摇头,咧嘴笑的很是欣慰,可随后又缓缓收起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红衣女子肯定也不会就此罢手,就算他们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这红衣女子的对手。邓颜就不算了,他李长正或许勉强可以接下这红衣女子的一道杀弦,观本家此刻的气息与状态,或许可以接下三道,又或者四道、五道……可依旧无法胜过这女子,这让老道又再次忧心了起来。
心头瞬间就出现了的一丝希望,又瞬间消散了。
邓颜就没他想的多了,看到李真浪还活着,当下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就只是瞧着这个令他心中钦佩至极的少年,默默道,浪哥,你是我浪哥,只要咱们能够活过今夜,我邓颜认你做大哥!
李真浪瞧着红衣女子冰冷的眼神,蓦然就笑了下。
洛女微微皱眉,冷然道:“以你的修为,竟然能可承受我两道杀弦,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不过,就算如此,今夜你们三人也是难逃一死。”
李真浪深吸一口气,而后沉沉吐出,同时伸腰扭头甩胳膊,道:“还要多谢姐姐,方才在这废墟中,我破境了,此刻也已是道武境的修者了,刚好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刚好想要和人好好大干一场!”
李真浪边说边捏拳头,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蓦然就沉下了来,并且也是带着一股冷然的怒意。
洛女轻笑,冷眸中透着不屑,“区区道武境,在我眼中,依旧不够看!”
然而,李真浪就只是笑了笑,缓缓走出废墟,朝着这名红衣女子走去的同时,全身都起了变化。
他脸上好似有皮屑在脱落,一点一层一片一道的脱离脸部,掉落在脚下的地上。
不止如此。
他的身上也是,不过,有些地方是被还没破损的蓝衣给遮住了,别人看不到罢了。
但他李真浪自己可是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到。
这和他在酒家门前第一次入境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种焕然新生,全身充满着力量的爆炸感!
李真浪沉声:“姐姐不必留手,因为今夜,我们谁都不能死!”
洛女冷笑,那根挑弦的手指终是放开。
“铮~”
冷弦鸣杀的一瞬,至绝七弦势要夺命,这一刻,谁也难能再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