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准确的一声汉语音量不大,却很清脆,回响在了结婚礼堂,也一下子飘进了我的心里。难道我真成骗子了?走到今天,我好像就是在骗她,尤其刚才的话。
难道我一直骗她骗到了婚礼现场?这下子兜不住了,一个骗子被人戳穿时,本能的反应就是辩解。
“静子,人都很渺小,谁都不能为所欲为。”
这句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静子没理我,山田也没翻译,继续双手前握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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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马上就为刚才的话后悔了,它坐实了我这个骗子,因为我们俩在漠北的感受与之相反。
我们怎么会渺小呢?相反,每一个生命都是奇迹,都傲然不群,生命本来就是不合情理的事物,放眼宇宙星河,哪里还有这种神奇?
生命是什么?是信念,是拥有一种风刮不走雨打不烂的精神;是感动,是决不妥协,是万丈豪情,是灿烂无比的盛开,是把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变为现实。
我该怎么做?当时肖朦是怎么做的?当时他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切,宁愿粉身碎骨,也要给信赖他的人带来希望,他眼里没有成败也没有对错,只有奋不顾身……
我呢?是不是真该放弃一次利益,放弃做一个用真相掩盖谎言的骗子,不顾后果,用心去追寻一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原来今天真的是结束,眼前是十字路口,如果我没有静子所欣赏的那种情怀,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也明白了为何她把玉石还给我,她的意思是,她心中的真情,比什么都要珍贵……
原来眼前不是十字路口,只有一条路,这次只有把我和玉石都押上才行,一起化作飞蛾扑火般的美妙亮光,用最傻的行为,证实那些谎言都是真的,这才是一个女人最想在婚礼现场得到的东西,这才能让她在接下来的岁月拥有幸福。
“大汗?”山田忍不住轻声的提醒,大家都在那里等着呢。
“山田,”我的语气已经变了,又有点儿像大汗了,“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的全给我翻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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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山田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后挺直了腰板儿,神色也正常了起来,似乎现在才是他最熟悉的角色。
“各位,刚才静子小姐说得对,我的确骗了大家。”
还没说完,山田已经叽里呱啦的翻译了起来,两人的声音也变得统治力十足,这下子现场更安静了。
“本来以为夫妻是同路人,相亲相爱,风雨与共。到了现实才发现,这只是一种幼稚的想法。”
“在中国,我看到的老夫妻,不是老头子一路上骂着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不停的数落着老头子。一开始我还看不惯,现在有点儿明白了,想要两个人过的幸福,你就要拜倒在她的面前,真心做她的奴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没有这样的偏执和决绝,就不要说你爱上了一个人,就不要结婚。”
“大家可能会问,真有人愿意这么做吗?我现在就告诉大家,如果河野静子小姐同意的话,我就愿意这样陪她过一辈子,直到她的目光不再眷顾我。这就是我今天绕来绕去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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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不需要翻译,话没说完,她已经痛哭了起来。
山田完全不过脑子,没任何犹豫的进行了翻译,肯定没打折扣,可是来宾的反应却很诡异,本来以为立刻会引来喊杀声一片,现场刀光血影,结果人家只是报以更热烈的掌声,有的人还留下了热泪,包括那个妇人和河野冢。
人家都没事儿,所以傻掉的就只能是我了,司仪轻声的念着接下来的程序,山田很有礼貌的朝我示意可以回座位上。这就完了?有点儿不太敢坐回去,回头看看活佛,活佛的眼睛也红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日本人也太有涵养了吧?娘家人也就算了,婆家人难道……难道根本就没有婆家人?妈呀……
去的时候紧张的冒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心惊肉跳。山田还留在那里,此时静子擦着泪水,拿着张纸到了前台,也念了起来。
“请家人放心,我嫁给了最爱的人,他也正好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我是最幸福的女人。”静子越念越平静,显然每个字都是她的肺腑之言,渐渐脸上呈现出了笑容。
“跟他在一起,每天都有期盼,每分钟都会有快乐,都会笑个不停。有时会做梦,我就是他的一切,每当要醒来的时候,他又告诉我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我不知道路的方向,只知道两人携手走在一起不再分开;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感受到生活中最真实的点点滴滴。
感谢大家光临,见证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你们每一个人的光临和祝福都对我无比的重要,都让我终生难忘,再次感谢大家,谢谢。”
静子读完之后鞠躬致谢,会场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山田翻译成中文之后,司仪轻声的念着什么,山田过来示意我起身,引导到了“新郎”刚才坐的地方,而那个“新郎”已经跑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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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干脆就当个机器人任由山田的摆布。会不会那哥们拿刀去了?可能是人家的程序吧?由亲友把新娘交到新郎手上?好像没见到她父亲,就有我代劳了?有可能。
偷偷看了看并排而坐的静子,还有前面像个死人一样一言不发的活佛。有活佛在还怕什么?他是我的守护神,是善的化身,不过这小子……尤其那首破歌对他似乎有一种魔力……想到这里,脑子晕的比刚才还要厉害。
接下来本能开始控制大脑,习惯性的偷偷抓住了静子的手,温热、柔软,立刻觉着,这就应该是我的位置,静子没有挣脱,心中再次没皮没脸的被幸福笼罩。
司仪又在唠叨,好像现在的程序她也不太熟,终于错了一次,随即引来了大家的笑声,司仪也笑着一个劲的鞠躬致歉。
活佛终于活了过来,摇着法器咿咿呀呀的说了一通,好在他太了解我,一两分钟就结束了。随后山田喊了我和静子的名字,让我俩去活佛前参拜,我生怕听错了,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静子。
“你个死人,想让我出丑吗!”静子用蚊子大的声音嘀咕着,脸上还露着温顺的微笑,手上一使劲,把我也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