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陵越转身,直直盯着他凌傲睥睨:“那个帝位,本王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何况就算是千陵翼坐上了又如何?只要本王愿意他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话已至此,在多说也无益,倦无名在次叩首道:“既然如此,请王爷先将清寒姑娘的身份瞒下,给在下一点转圜的余地”
霜清寒似是梦魇般全身抽搐成一团,千陵越冲上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背对着他开口:“罢了,你先留在这将落花城的事安排妥当,我和无邪他们先回去,清寒的身子不能在耽搁了”
倦无名只得叩首,思索道:“既如此就让无邪留下,让无尘跟着越王先回去,可好”
千陵越没在说话,只是点着头让他去安排,倦无名起身退了出去。
越王府,清泠苑
烟霏霏双手端着铜盆立于圆形拱门外,这里便是越王给那个死人修的陵墓,仅和若叶苑一墙之隔,曾以她以为,这里永远都只会是栋空荡荡的院子,可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这里面竟会真的有人住进来。
黎明时分,越王和着无尘仅带数名暗卫从落花城返回,她得到消息,笑意甚至都还没来的及浮上眉宇,便生生凝回成冰,越王就那么抱着那个人,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直入清泠苑。
那么被他包在怀中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清泠苑,毫无半丝风的黎明暗夜下,闷烦的让人几乎发狂,而她却只觉得冷如彻骨,那里自建成之后除了日常固定打扫的人外,纵是连越王都不曾踏进去,他只是立在若叶苑内的亭子里负手仰望着这座奢华精巧的院落,炎炎烈阳下那挺立的背影却孤冷的让人胆寒。
曾无数次,她立在他的背后仰望着那孤高的背影,无数次的羡慕着那个已然死去的女人,如果他的目光能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宁愿付出任何代价,不惜一切。
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纵然是她成为他的女人之后,她甚至在被放出浣衣院之后,虽然她依旧顶着霏主的头衔,可那些曾经环绕在身上的光环,半点不曾存在。
到了今天,她甚至连自由出入若叶苑的资格都没有,她真的很不甘,那个女人,霜清寒就如同魔咒般存在的东西,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段?又有着如何的天人之姿,到头来竟然牢牢占据着他的心,或者仅仅只是说,得不到永无远都是最好的。
可是,她竟然没有死,而且还在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日头穿过树梢,直直打在立在院门外的那袭烟霏色罗裙上,她双手端着铜盆就那么直直立在那里,仿如一尊雕像。
“霏主,你怎么了?”旁边一袭水白色罗裙的女子急匆匆穿过园子,看到她呆立的身影慌忙上前问道。
烟霏霏回过神,放下手中铜盆拭去脸颊上的水意,抬眸强笑道:“水绿,没事,我听说清泠苑有人住进来了,想必就是我们未来的王妃,所以想赶过来帮她梳洗……”
水绿根本就不听她说完,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帛巾重重朝着铜盆摔去。
“唉,水绿你这是干吗?”烟霏霏上前抓着她的手急道。
“还不知道从那冒出的狐媚子,凭什么值的你堂堂洵妃娘娘的女儿来侍候,别说她和王爷还没大婚,纵是拜了天地也不过是个见不台面的乡下野丫头罢了”水绿伸手扯着她就往回走,嘴里不恁道:“没来由的来侍候这种下贱……”
“不可”烟霏霏伸手捂着她的嘴,垂眸又是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一手拉着她另只手抬起拭泪道:“水绿,可不能这么说,她既然能住进这清泠苑就说明在爷心中有一定的份量,也是我们的主子,你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小心爷听到了不高兴”
水绿圆瞪的双眼滴溜溜直转,忽的上前端起铜盆笑道:“那到也是,人家毕竟是新来的,总得去问候声不是,霏主,爷快下朝了,落花城那种鸟不屎的地方还指不定把爷委屈成什么样子,你去厨房做些点心,要知道爷最喜欢的可是你做的绿芙糕”
她的双眼直直打量着近在眼前的庭院,冷哧道:“至于这位新来的主人娘娘,就先让我侍候侍候她”
“唉,水绿你可乱来,不看僧看佛面,好歹她也是爷亲自抱回来的人”烟霏霏上前拉着她急得又是蹙眉又是跺脚。
果然,听到那个抱字水绿双眼中狠得在无半丝遮掩,谁不知道越王洁癖,东西向来少有人能碰。
“行了,我知道”水绿对她展眉笑道,却连眉梢眼角的恨意都不愿掩去,争脱她的手向前走去。
烟霏霏立在身后,漆黑的双瞳已然透着深不见底的幽深,凉凉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也罢,正好找个出头鸟来试探试探这个女人在爷心中的位置。
……
霜清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重重绡纱帷附,是那种绕指柔的粉白色,随风轻动,温柔迷离的不似在人间。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就这么昏睡下去,萌包子翻着漂亮的丹凤眼斜她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儿子,那两个字就如同从天而降的盆冰水,瞬间浇去她所有软弱。
她起身撩开纱帐打量着眼前的房间,幽深旷寂的宫室里,一幛白象牙嵌翡翠描金花屏风前鎏金花鸟香炉的镂空隙中袅袅升起百合香,里面混合了让人宁心静气的香草,难怪睡的如此沉。
此时的千陵正是秋老虎正燥的时刻,这里却凉爽而舒坦,她从香榻上起来也不穿鞋光着脚就踏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地板上,紫晶粉玉雕成的兰花自脚下蔓延开来,青色地纱帘随风而漾。
四壁的阵设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房间阵设很简单却处处透着奢华,迎面便是那十二扇阔大屏风,越靠近越觉得有丝丝凉意自中透出,上前转过屏风看去,屏风后果然是用金盆玉器盛着的冰块,靠窗的倚榻上是水柳木制成的拼花地板,上面铺着大副的暗花色绒毯。
抬眸,自窗棂穿望过便是通往院子里的透明暖廊,凭窗眺望,绚丽金姿的园地如同油画般映入眼帘,灰褐色的假山上,奇草仙藤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经霜之后怕便是愈冷苍翠。
霜清寒领窗而立,手指便绕上肩前的散发,好个奢华的宫室,好个精巧的院子,单单只是一眼便让她心生艳羡,她仰头,淡淡的冷意自眉宇浮起,难怪天下那么多女子宁可打破头也要挤进那豪门深宅。
“哐——”红檀雕花木门被重重甩开,一袭水纱女子径直走进来,看到她倒是微愣,旋即将手中铜盆摔在面前的桌子上,扭着身子似笑非走上来,两眼直瞪瞪的揪着她。
霜清寒吓得禁不住哆嗦着身子,垂眉后退怯声道:“你,你是……”
“水绿,越王自幼贴身奴女,见过清寒姑娘”她上前直冲到霜清寒面前,倒逼的她不得不又后退着。
“越,王……”霜清寒双目闪烁不动,无助的后退着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水绿双眼中陡然现出几分狠辣,上前一脚踩着她拖在地上的白纱,双眼阴狠恻恻的盯着她,仿佛那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便是带了几大的侮辱。
“啊……”霜清寒衣摆被她踩着偏生又退的急,人已重重朝着地上跌去。
水绿单手叉腰肆意张扬的看着她手足无措的胆怯样,模样是够清秀,可最多也就值了清秀两个字而已,那她到底是凭着什么勾引得越王神魂颠倒的?噢,对了,就是这副娇怯怯的娇弱样。
霜清寒倒在直双目噙泪,不住向后爬着,如同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的小兔子,柔弱得让人心惊。
水绿的目光自她头顶一路直下,最终停留在那双白嫩小巧的玉足上,怒意更是汹涌而出,好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竟这般放荡。
水绿在也忍不住伸手拽过旁边被甩到一边的帛巾,急步上前对着那玉足就狠狠抽了下去,口中却谦卑教训道:“哎呀,清寒姑娘你可知道这地上雕的兰花,向来都是咱家爷最爱的,你怎么能赤着脚就踩上去,晦气,可真晦气,这如果让爷知道,可是要不高兴的”
她嘴里说着,手中帛巾一下下对着霜清寒的脚心使劲抽了下去。
“啊,不要,不要……”霜清寒痛得泪如雨下,摇着头使劲缩着身子苦苦哀号着四处躲避。
水绿脸上却是盛夏里咄咄逼人的灼,霜清寒哭号得越厉害,她脸上的笑意就越艳丽。
“水绿,你在干什么?”如同夹着苍冷雪花的细风掠过枯叶,带着薄薄微寒。
水绿愣怔猛的转身,身着玄墨色华服玉袍的千陵越竟然连朝服都没换下就走了进来,孤高的身影堪堪立在朝阳中,却似朝阳下的寒潭透着说不出的的幽深,展眸跨步而来对上她尚扬在半空中的帛巾,凤目温润如白云漫卷却又透雪域绝峰般高不可攀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