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婉兮心一沉，下意识地看了宫女珍珠一眼。
珍珠是咸福宫的人，肯定会把适才发生的事情转告给瑾贵妃甚至朱景烁知晓，可这样一来，不就正好坐实了她到处招蜂引蝶的罪名？
她顿时莫名地有些心虚。
但是她为什么要心虚？她可没有承诺过朱景烁任何事情！自我安慰般想着，她又变得坦然起来，轻咳一声，发现已能发出声音，于是声音干涩地回道：“我并不知道道长在说什么！”
刚才她确实是蓄意在引诱朱明宸，可这件事情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
清华道长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于是对珍珠吩咐道：“我会把叶三小姐送到宴会上，你回去复命吧！”
珍珠有些犹豫地看向叶婉兮，语气踟蹰：“道长，这，似乎不太好吧？”
“我乃是方外之人，陛下都允许我在后宫之中行走，你实在没必要担心什么男女之防！”清华道长看着珍珠人畜无害地笑着。
他这一笑实在好看得紧，珍珠脸颊一红，然后欠身：“那奴婢告退。”
说着，她把手中的宫灯往红菱手中一塞，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你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清华道长说着，转身行往另一个方向。
这意思是，他有话要对她说？叶婉兮迈步跟了上去。
“小姐。”红菱有些不安，双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袖子。
“别怕，他不会伤害我们。”叶婉兮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信任，让清华道长一愣，随即轻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会这般相信我？”
“直觉。”叶婉兮笑着回道。
尽管朱雀再三地提醒她，让她务必要离清华道长远一些，可他们前世是最好的朋友，最合拍的酒友，比起朱雀的警告，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清华道长低笑起来。
这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故叶婉兮挑挑眉头，不置可否。
清华道长显然对后宫格外的熟悉，引着叶婉兮主仆一路前行，却巧妙地避过了巡逻的侍卫及来回穿梭的宫人们。
待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叶婉兮发现他们正处在鹊迎湖的背面。
粼粼湖水的那一边便是宴会，眺望过去，只见烛光璀璨，橙色的烛火映红了半边湖面，靡靡丝竹之音随着风声飘扬到这边，却失了原来的韵味，只显得顾冷寂寥。
在不远处有个水榭，檐角悬着几盏宫灯，灯火并不明亮，却足够看清周围的动静。再加上四面环水，倒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不等清华道长出声，叶婉兮便踩上石桥，朝着水榭而行。
寒风吹拂着，使得她的发丝飞扬，裙裾翻飞，但她走得稳而直，像是哪怕面对狂风暴雨也不会屈服弯腰般，坚毅而不折。
清华道长将她的背影看在眼中，心中略有所感。女子的背影大多柔而媚，甚少似她这般坚韧不屈……这让他突然觉得或许她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大概是清华道长早早就在筹谋着要跟她私下见面，水榭的四周不仅挂了垂帘挡风，石桌上还准备着茶水糕点等物，石桌旁搁着个火盆，里边的银霜炭正燃烧着，融融暖意散开，瞬间驱走了严寒。
见石凳上铺着软垫，叶婉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提起在炉子上温着的茶水，倒了三杯茶，一杯递给清华道长，再递了一杯给红菱，最后一杯则自己捧着浅啜。
温热的茶水入喉，被朱明宸掐的隐隐作痛且干涩不已的喉咙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这般不见外，倒是让清华道长啼笑皆非，他转眸看向红菱：“我想跟你家小姐单独说会话，你去外边找我的道童罢，他会带你去避风处歇息。”
红菱看向叶婉兮。
叶婉兮点点头：“去吧！”
警惕地看清华道长一眼，红菱转身而去。
“你倒是半点儿都不曾防备我。”清华道长笑说道。
叶婉兮弯起眉眼：“你没有恶意。”
没有人会把坏心思写在脸上，这点她显然明白，故刚才这句话必定是在胡诌！但这不是重点，故清华道长没有继续探究下去，只问道：“你既然去过咸福宫，大概已经知道你此次能入宫赴宴，是因着我的缘故吧？”
“我知道。”叶婉兮点头。
本以为她要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没想到她却回答得如此淡然，放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意外一般……这种熟稔的信任，让清华道长的心绪愈发凝重。
原以为她只是个简单的女子，现在看来，她身上却带着无数个谜团！这是好是坏，他现在还分辨不出来……幽幽在心中叹息着，清华道长缓声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报家门，我法号清华，你可以唤我道长，亦可以像月儿一样，唤我一声师兄。”
叶婉兮听着前面的话，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待听到后边，顿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像月儿一样，唤他师兄？这月儿是谁？
等等，她认识的人里边，似乎真有一个人的名字里带着月字。
而这个人，就是朱雀。
朱雀这个名字，代表着氏族，代表着朱景烁的侍女身份，却不能代表某个人。朱雀有自己的本名，青龙、白虎及玄武也有着自己的本名。
而叶婉兮若没记错的话，朱雀的本名便叫南新月。她颇有些凌乱，便语气犹疑地问道：“你说的月儿，是谁？”
“朱雀。”清华道长语气简洁地给了她回答案。
脑海中忽地想起朱雀的那些告诫，叶婉兮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被朱明宸掐过的喉咙似乎又痛了起来。
她端起茶盏，再次浅啜了一口，可心中翻腾的情绪却没有得到平复。
朱雀的师兄是清华道长？清华道长是朱雀的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将她的混乱收入眼中，清华道长没有再次出声，而是静静等着她理清思绪。
他浅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有喝茶，而是从怀中摸出个模样精致的小小酒壶，叶婉兮一见，哪里还能思虑其他事情，眼睛当即就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