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这样的大家族不可能只有戴元冠一个子孙,而在他富贵荣显之前,他也未必是最出色的一个。即便是,占有这人间富贵,焉能不被旁人觊觎
戴元冠能有今日之成,必也是经过了许许多多地厮杀的,而与他厮杀斗招之人,总也脱不开那些个族的骨肉至亲。
而她也是一样,虽然她只是保命,远没有达到卓尔不群、富贵荣显的地步,可是她也是在不断地争斗和不断地忍耐当长大的。
她觉得也许是这份艰辛和忍耐在戴元冠曾经的年少时入了他的眼,他们才得以同病相怜吧。没承想,他们还有别的缘分。
他们的生母的祭日居然是在同一天。
许嘉彤恍恍惚惚地出了戴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多年以后,她回想起这一天,只觉得冥冥之自有定数。一切的误会,都起于命运的捉弄,而他们却又恰恰没有一人用心琢磨过当的蹊跷。
也是这个误会,让他们耽误了许多年,不过如果没有这个误会,或许他们之间又根本不会有交集。
小舟慢慢地从水面划过,眼看着要到湖心岛前的船坞靠岸了,赵元慎忽然道“划回去,到湖心。”
“啊”赵棋允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可是多年熟悉还是很及时的告诉了他,这个时候不要试图去捻虎须。
小舟又划了回去,赵棋允从旁边抬起一只小锚,放到水,小舟稳稳地停在了湖心。
那些闪亮的火光,是将红烛削成三段,再将每一段点燃放在一只只油纸叠成的纸船飘过来的。
此时许多红烛燃尽,也有一些被夜风吹灭,渐渐的亮着的越来越少,此时只有那么二十几盏是亮着的,还在不断地熄灭。
“主子,您是不是觉着自己说漏嘴了没关系,奴婢瞧着四姑娘也不算太精明,一定想不到这当的联系。”赵棋允先是想到了赵元慎那个这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想的不是这个。”赵元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宫里的夜最为黑暗,我只是在想,等她入了宫,漫漫长夜,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候想起这些烛火。”
“主子忍了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她才忍几天。”赵棋允笑笑,叫你死鸭子嘴硬。
“那不一样,我得到了许多本不该是我的东西,而她却没有。”赵元慎叹了口气。
那时他刚刚知道这个秘密,想着自己所受的苦痛,想着有一个人呆在安乐窝里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宁静和亲情,也许是那时实在太苦太难,他恨得牙痒痒。
尽管他知道不该,尤其是对着一个弱女子。
面对那些胡作非为的“兄弟”,面对赵钰殷殷期盼的目光,他知道他不能让这个秘密有泄露的一天,若是泄露了,大同恐怕会有更的人遭殃。
他头一次昆山,其实不是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的,而是只有一个目的,除掉她
可是当她在那条名不见经传的溪流旁看到她时,他呆住了,难道她是那个一直生活在安乐窝里的替代品么原来他们之间难的不止是他一个。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决定虽不能将一切还给她,可是也要有所补偿,至少能让她有安定的一生。没承想,他步步接近,却也步步沦陷。
“要不,您娶了她奴婢是说真的娶,这也没什么。”赵棋允声音里带了笑意。
“不行,这样太危险。既然她也没有这个意思,这样吧,让她在戴家的照拂下肆意地活着,算没有其他,也不会以身涉险。”赵元慎道。
“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早晚会遇见令她动心的人,或是适合婚配的人,到那时候”赵棋允又担心起来。
许嘉彤身世敏感,照理说最好不要和更多的人过从甚密,更是最好不要有后嗣遗留在民间。否则,一着不慎,被有心人知道利用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光是前朝,有人借着流落在外的皇家后裔而兴风作浪的。若是不把她控制在身边,多多少少地是个隐患。
“到了那时,我会送他们远远地离开,离开大同,去闵国也好,去原也好,或是去波斯,去天竺,总有能让她逍遥自在的地方。”赵元慎用话堵住了他的嘴。
至于别的念想,不该有,不要有,她这一世的自在,注定要他守护了。
许嘉彤回了画园,这时候夜色已深,这回倒是没有人借着她的晚归而大做章。想着很快要入宫,她少不得要去与诸人告别一番。
“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在小厅做了一桌酒席,请您二位过去,三老爷一家也在。”碧水禀报道。
许嘉彤和许嘉晴对看了一眼,都不明白眼高于顶的许孝贤怎么跟庶出的许嘉杏扯到一块儿去了。
“是有谁给三叔父他们气受了么”许嘉彤只能想到这些。
碧水笑了“姑娘猜的没错,您刚出去一会儿,三老爷和三夫人去了凝惠堂,吃了闭门羹。老爷又在听二公子对账,没见他们,午饭之后六姑娘把他们请去了。”
果然在联合不到强劲的对手之时,没鱼虾也好,与弱势者联手也总好过没人联手。
许嘉杏虽是庶出,可也是姓许的。何况许孝祖多年没有纳妾,却给了珍姨娘名分,不明里的人难免要以为许嘉杏是受宠的。
“走,咱们也去坐坐。”许嘉彤笑笑,“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来。毕竟还是一家人,少不得要见见。你不相见,有我在,也总归过得快些。”
许嘉晴点头“对他们我已经没了指望,只全了礼数便好。婚期也要让他们透一透,免得我没有准备,手忙脚乱的。”
二人去了会客的小厅,这是许嘉杏唯一被允许使用的待客场所,此时也收拾得很干净,还别致地点缀了些秋菊,看着倒也清新雅致。
“三叔父、三婶娘。”许嘉彤见了礼,又笑着朝许连平和许嘉杏点点头,“六妹妹好兴致,竟然邀了三叔父、三婶娘过来。”
许嘉杏歉然一笑“母亲被禁足思过,我去问过了,没有法子为你摆宴送行。仓促间我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摆这样一桌送你。正巧三叔父他们也在,邀了过来。还有五姐姐,妹妹也要恭喜你得觅良婿呢。”
“送不送我倒也没什么,应诏待选,是尽大同女子的本分,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大大事。”许嘉彤客套道。
许嘉晴没有说话,嘴话说的再硬,目光也总还是要往她父母、兄长那边飘几下。
“嘉晴,你也是要嫁做人妇的人了,以后我和你母亲都要回昆山去,见得时候少了,这会儿也总要聚聚。来,都过来坐。”许孝贤笑道。
许孝贤被满足了心之大欲,也高兴起来,若非他是靠卖女儿有了这一切,他倒是也有点儿世家子弟的风范了。
“不知道我的婚期定在何时”许嘉晴清醒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的好妹妹,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问这些做什么,也不骚的哄唉,不过女大不留,多问几句也是有的,杨家的意思是尽快把婚事办了,在下月十五。”许连平一股脑地把话说了出来。
作为这件事的最大得益者,许连平的兴致显然是最高的。
“下月十五,怎么这么快来得及准备么”许嘉彤皱眉,总不能让许嘉晴嫁得太寒酸。
“她的嫁妆都备好了的,也有一些朋友支借了一些,不用担心了。”许孝贤含糊其辞地道,哪里有什么朋友,是杨家私下里给了一些。
“我知道了,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许嘉晴冷了脸,转身要走。
“你等等,今日是来送四妹妹的,你这么走了,也太不给面子了”许连平前去,不停地给许嘉晴使眼色。
“五妹妹累了,让她先回去吧,我们的姐妹之情,不是少一顿饭会断了的。”许嘉彤拦在了她们间,许嘉晴借着这个当口离开了。
“你是护着她,她也太不懂事了,等你进了宫,少不得要你照应,她却这点儿面子都不给。算了算了,四妹妹,到这边坐。”许连平说着说着要去拉许嘉彤坐过去。
“大堂哥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么”许嘉彤笑笑,一眼看过去,看得许连平放了手,她自己坐到了许嘉杏旁边。
“嘉彤,吃菜吃菜。”郑氏连忙打圆场帮她夹菜,“他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是看你快进宫了,想送送你。”
“是是,都是一家人,以前是我这个做叔父的太过疏忽,让你吃了不少苦。以后,不会了,有什么事只管张口,叔父一定为你做主。”许孝贤大包大揽地道。
“很多事我父亲尚不能做主,倒要靠三叔父了,这让我如何过意得去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报答这份盛情才是。”许嘉彤正话反说道。
“这嘉彤,你入了宫,有了好前程,伸伸手,说句话,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你和嘉晴姐妹情深,和连平也是堂兄妹,也不能厚此薄彼啊。”许孝贤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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