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非月的梦境。
梦境的内容不算复杂,但却是重复的,如同一个循环播放的视频。
与看视频不同的是,柳非月在这个循环里是主角,并且能够真实地感受到痛与绝望。
梦境中柳非月变成了一个身被鳞片的生物,她无助地躺在血泊中,殷红的血在她的身下绽开,如同一朵怒放的艳红色大丽花。
“大丽花”的周围是兴奋的人们,地上散落着没来得及被装好的赤金色鳞片,鳞片有成人拳头那么大,金灿灿的鳞片散落在血红中,泛着璀璨的光。
极致的妖冶,极致的残忍,阴差阳错地造就了令人生怖的曼丽,可这对于柳非月来说,并没有一丝美感,只有痛苦和绝望。
是的,在那可怕的梦境中,她被剔骨取鳞了,心怀绝望的她痛到不能自拔,只能躺在血泊中哭泣。
痛,好痛,可没有人同情他,周围的人们举着屠刀兴奋不已,仿佛她的痛苦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狂欢。
在力气就快消失殆尽的时候,一个人影在她面前蹲下了。
柳非月以为是救她的,轻轻抬了抬手指,却不想,一把钢刀戳到了她的胸口。
竟是取心.......
为什么梦里会痛,为什么会一直做这个重复的梦......
血泪模糊之际,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这是你应得的惩罚,是你欠我的。”
惩罚?柳非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接受惩罚。
日子一天天地过,痛苦从未消弭,反而越来越严重,她有时候甚至会害怕晚上,害怕睡觉,害怕床。
好不容易才从卧龙庄那个小地方出来,她不想放弃,哪怕她知道只要不出庄子,梦魇里的疼痛就会减少很多。
事情发生转机的时间,是在那个秋天。
她加入了社团,那晚她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接收那无端的“惩罚”。
却不想那个声音竟开始和她谈判。
依稀记得,那个女人的音色偏高冷,似乎有着一股子遗世独立的傲气,可语气里却洋溢着难以遮掩的恨意。
“你想不想摆脱梦魇?”
经受折磨已经很久了,甫一听到这句话,甭管对方出于什么意图,柳非月都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跪下磕头不止。
她痛哭道:“我想,求你放过我......”
对方没有说话,而柳非月则不要命地磕头,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沉默了约莫十分钟,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她的声音微沉。
“帮我找几个人,带到赤龙窟.....”
柳非月一怔,连忙拒绝道:“不行,赤龙窟有进无出,人进去是出不来的。”
“我要的就是他们出不来。”
女人的声线平缓如同一条直线,音调也不算高,可她这句话却让柳非月瞪大了眼睛,她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助地坐在地上。
柳非月双目含泪,倘若按照女人的说法做,那就是在害人。
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无论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犯错,为什么要接受无端的迫害?
柳非月无力道:“为什么?”
“你有资格问为什么吗?”
女人的声音冰冷,如同一把利刃字字扎心。
柳非月按住自己的心脏,痛苦流涕地质问道:“你比我强大就是资格么?那道德呢?底线呢?”
“呵。”女人一声讥笑:“你配和我谈道德么?”
柳非月怔怔抬头,可是头顶却只有黑暗,她看不到那个恶毒女人的面孔,只能听到女人的声音。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会一天比一天痛苦。”
女人微微咬牙,说了一句令她胆寒的话:“我保证。”
柳非月从梦中惊醒,她同往常一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打开了出租屋的灯。
因为经常梦魇,她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室友,便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来,租了个带洗漱间的单间。
身体还有残留的痛感,她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已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冲个热水澡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一些。
可当她走到镜子面前时,居然被镜子里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
镜子里有三个红字“我保证”,这三个字并不是写在镜子上的,就像是一个镜像,可镜子外面没有红字的踪迹。
然而红字并不是最可怕的,镜子里的柳非月满脸是血,柳非月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她紧咬着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汗水再没有其他了,可镜子里的自己却是满脸是血。
凌晨的城市如此静谧,安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柳非月一个人。
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抱着膝盖哭泣着,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镜子。
无助、恐惧、痛苦......像海水一样围绕在柳非月的身边,她如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落入海中那样,在窒息与崩溃的边缘挣扎着。
忽然,耳畔那令她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我带人、给我带人、给我带人......”
柳非月死死捂住耳朵,可那个声音却一直在她耳畔响着。
有一瞬,她甚至想要直接结束这一切,让痛苦连同她的生命一起带进坟墓中。
可当柳非月想要动手时,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梦想。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些盼头,竟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还那么年轻,这世间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和感情她没有体会过,她真的想要活着,想要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好好活着。
柳非月痛苦极了,她的灵魂在挣扎,梦想与道德如同两只大手,在试图将她撕裂。
而这期间,耳畔的声音也从未停过,似乎是想要逼她做出一个抉择。
终于,她支持不住晕倒了,迷糊间,苍白的唇轻轻动了一下。
眼角划落一滴晶莹的泪,柳非月有气无力道:“我.......答应你......”
后来的事情就和刘惜他们说的一样了,柳非月利用邹鱼爱财和邱敏好奇心重的特点蛊惑他们去了卧龙山。
熏风看着面前的柳非月,她对柳非月虽然有些许同情,可依旧觉得柳非月可恨。
明明回到庄子就能减轻痛苦,可柳非月为了自己的梦想,选择践踏道德,践踏别人的生命。
柳非月有梦想,难道邱敏、邹鱼和刘惜没有么?
熏风微微抿唇:“你不该答应那个交易的。”
“我有错么?”柳非月哭着道:“我还那么年轻,难道我就合该痛苦么?”
柳非月眼里果然只有自己,熏风眸色微冷,她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决定不留情面地揭穿她。
“你知道的,只要回到庄子,你就可以减轻痛苦。”
见柳非月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熏风眸色渐沉,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柳非月在欺骗别人,也在欺骗自己,并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做遮羞布来掩盖自己为了私欲害人的事实。
可当遮羞布被揭穿的刹那,她只有情难以堪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