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再和鲁筠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八山坳里面,白虎冲开了锁阳结,暴怒的在山顶肆虐了一阵,差点削平半坐山头,好在并没有寻着气息追上来,总算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刘再总算有有时间清理伤口,这才发现碎石已经嵌在了骨头里面,他可没有关公刮骨疗毒的勇气,白虎抓不到,两人根本无法交差,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倒是八山坳处在八坳山最深处,王钦若就算有洞蛮带路都不一定能找到,留在这里说不得还能有条活路。
之前刘再已经认定八坳山是一座仙山,他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个半残之躯,各种心思都熄了,修道之心反而坚定起来,年月一长,功力渐渐增进起来。两人在山里住的久了,和洞蛮的交往也便多了起来,鲁筠花从洞蛮处得知荨麻草的麻痹作用,趁机帮刘再将骨头里面的碎石取了出来,不过时间太久,刘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刘再恢复了行走,功力也有了增进,心中不免豪情再起,常于月圆之夜上大坳山山顶与白虎比斗,可惜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三番两次下来倒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山里洞蛮原本把白虎当山神供奉,后来见刘再居然能与白虎相争不下,各个对他崇拜不已,纷纷把家从树上,从山洞里搬到八山坳,一代代传下来便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八坳村!
当然这只是流传在八坳村里的传说,据说这位刘再活了两百多岁最终羽化飞仙了,一千多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传说的真假,可是八座山山壁上的石雕石刻随处可见,村里的楼牌,被磨损的石桥,缠满红绸的古柳,老樟树,处处透漏着这座小村的古朴与沧桑。
村里村子也没有当年的闭塞,在八坳山的山坳里开了一条山路通往山外,不过因为这条路开在悬崖之上,整个道路只有半米宽,踩错一步就有可能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所以很少有外面的人进得八坳山来,村里的人也只在羊古乡赶集时才会出去置换一些货物。
八坳村虽然与外界接上了轨,选举了村长和村委干部,但是村里的决策大都还是由族长召集村民在宗祠里共同商定之后,最终由族长和三位族老共同决定。
八坳村这一代的族长刘长生已是七十高龄,膝下四子二女,其中第三子早夭,二女嫁给了另外两位族老的儿子,一大家人生活在一个大的院落里。
刘家大院俯瞰像是一个八卦,进了院门是一座古井,上面架着轱辘,其余三个方向则各有一栋二层小楼成山字形分布,另有一栋楼建在正楼的后面,两楼之间的院子里种着一棵千年银杏树,枝繁叶茂撑起一片森林,树下有一座古老石雕,看形状是只老虎,可惜经过了太多的年月,雕像早已变得斑驳,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刘族长大儿子刘明,小儿子刘季都是猎户,家里的一应开销,全靠他们猎得野物去集市上换钱,二儿子刘楚是村里唯一的老师,村里的学校没有年级之分,小孩全部六岁入学,十二岁送到乡里的中学继续读书,之后如何全看自己的造化。
刘家人丁兴旺,刘明和刘楚各生有一儿一女,小儿子刘季也已经生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媳妇又是十月怀胎,生产在即,刘家早已联系了产婆,准备好了一应事物,只等日子到来。
这天是阴历七月初四,白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到了夜幕红霞漫天,又是一个烈阳天。不想到了深夜风云突变,乌云翻涌,电闪雷鸣,顷刻之间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打着瓦片啪啪作响,加之狂风怒号犹如野鬼嘶嚎,让人睡不安生。
突然一个响雷劈在刘家大院的千年银杏树上,咔擦一声水桶般粗细的树干便被拦腰则断,刘季媳妇怀胎十月本来睡眠就轻,被这一吓只觉腹中剧痛,眼见就要生了,刘季不满怠慢,连忙叫醒了自己的老母亲,便披了件雨衣打着手电去接产婆了。
刘家挨着八坳山,产婆家则在三坳山脚下,两家之间隔着一条小溪,有两里来路,雨滴打在雨衣上面凉得可怕,刘季刚冲进雨里就淋了个全身湿,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掉进冰窟里一样,现在是盛夏,山里的夜晚很闷热,这雨温度这么低实在怪异。
担忧老婆孩子的刘季顾不得这么多,打了个哆嗦便闷头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小溪边,小溪上有个石桥,石桥两边各栽着一棵百年樟树,石桥的栏杆上则雕着狮子一样的镇兽,刘季打着手电看了一眼便快速跑了过去。
接生的王婆已经六十多岁了,从三十几岁起就开始帮人接生,村里三十来岁的人大部分都是她接生的,她人也不错,所以人缘很好,像这样深夜里被人叫醒接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加之前面她上刘家看过,凭着经验估计刘家媳妇就是这几天生产,所以刘季只是敲了两下门便把王婆叫醒了。
接了王婆也不多说,刘季拉着王婆就走,王婆只有一米五,而刘季身高一起七,加之他心里焦急,步子迈得很大,几乎是拖着王婆在走。
王婆被他扯得手腕难受,开口说道:“小季你别急,想当年你和小石差不多是一起出生的,当时还是我先帮小石接生之后才赶到你家接生的你,生孩子哪有说生出来就生出来的。”
“我着急啊,当年生我家刘念的时候,可把我媳妇疼的,她喊着喊着声音都没了,我在外面吓得魂都掉了。”
“呵呵,生孩子就是这样,怀胎十月哪有那么容易生出来。”
“等一下,小季,你照一下前面,桥头那樟树下面是不是站了几个人?”
刘季感觉王婆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连忙朝她说的地方照去,可是樟树下哪有什么人,只有系在樟树上的丝带在暴雨中摇曳。
“王婆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几个穿着白衣的人影站在那里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王婆小心嘀咕道。
刘季听了又朝樟树下照了照,还是什么都没有,有照了石桥和桥那一头的樟树,还是没见着半个人影。
“走吧,王婆,这雨有点冷,别把您给冻着了。”
说着刘季便拉着王婆继续走,这次王婆没再说什么,走到桥头刘季又朝溪里照了一下,这雨实在太大了,估计上游都流成河,溪水又急又浑浊,眼看着就要没过石桥。
两人走上石桥,刘季突然感觉不对,这桥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平时踩上去都是硬邦邦的,怎么这次踩上去确实软软地!
刘季连忙朝脚下照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脚下哪是什么石桥,明明是一块木板,再朝四周照去,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自己居然踩在一副棺材上面。
棺材浮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刘季站在上面战战兢兢,旁边还另外飘着两副棺材,只是上面空空荡荡的。
刘季正不知如何是好,水面却突然打起旋来,带着棺材飞快的旋转起来,不愧是猎户出身,刘季反应倒是不慢,连忙蹲下用双脚夹住棺材。
“王婆你小心,来,我抱住你。”
关键时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刘季半蹲着身子抱住王婆,漩涡转的越来越快,连河底都露了出来,可是河底的淤泥也在跟着旋转,棺材被一点点的吸进去,很快就陷进淤泥里面,刘季下半身都埋到泥沙里去了。
他想要挣脱出去,可是身子被死死吸住,眼看河水就要将两人吞噬,刘季心里一阵悲凉,早已顾不得埋怨自己怎么会碰上这种怪事,只是想到连自己即使儿子都不能见上一面就很难受。
旋即刘季又想到:“自己死了就算了,只是不能连累王婆。”想到这里,他不知真的来了力气,双手把王婆聚过头顶喊道:“王婆,我把你抛上去,你自己游到岸上去吧。”
“小弟,小季?”
正当刘季万念俱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二哥刘楚的声音,顿时大喜,鼓起全身力气应道:“我在这里,二哥,快来救我。”
突然感觉肩上一沉,同时陷在淤泥里的下身轻松起来,刘季猛然睁开眼见,讶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樟树底下,手里抱着一根冷的发寒的烂树枝,而自己的二哥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刘季回过神来,连忙想要把手里的树枝扔掉,却被刘楚一把抢了过去:“别扔,给我。”
“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回去再说。”刘楚说着便转身招呼王婆一起走。
“小季你刚才怎么了?我让你照照樟树下有没有人,你怎么呆呆的走过去,跟着了魔一样?”王婆奇怪的问道。
再次踏上石桥,刘季心有余悸的用力踩了踩,感觉脚下硬邦邦的心理才踏实。
好在下面的路程一切顺利,回到家里时家里大人都已经忙活起来,老母亲在屋里陪着产妇,大嫂在厨房里烧热水,二嫂则张喽着找剪刀和衣物,刘季将王婆送到自己屋里便退了出来,见父亲和大哥二哥都淋着雨站在前面院子里,连忙走了过去。
刘明背着一个箭囊,手上握着打猎用的弓箭,刘季看得奇怪,不由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爸,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刘明踢了踢脚,将一只母鸡大小的黑乌鸦踢到刘季面前,这只乌鸦被一箭射穿了眼睛,可见射箭之人箭术之高,要知道现在可是漆黑的深夜,还下着大雨。
“移魂木,渡魂鸦,会是谁呢?这么大的手笔。”老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会发生什么?”刘楚开口问道。
“不知道,等着吧。”老族长应道。
两父子打哑谜一样的一问一答,四人都陷入了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大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古井里的水都已经溢了出来。
老族长抬头看了看天,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像狗牙一样的骨牙吊坠:“阿季,把这个带着,你去守在房门口。”
刘季接过骨牙放在手心,先是感觉一阵酥麻,紧接着自己全身骨架都酥麻起来,然后感觉好像骨架和血肉分离开来,变成两个独立的存在。
这时他的眼睛似乎也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只见院子外面飘着十几个黑蒙蒙的光团,好像鬼火一样,即使在瓢泼大雨里也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这...。”
老族长催促道:“不要你管,快去。”
“哦哦。”刘季不敢怠慢,连忙转身朝自己房间跑去,他一动,飘在屋外的鬼火也动了起来,朝着院子里扑来。
“阿明你也回屋里去。”老族长说完便抛出一条红绳,说也奇怪,看起来轻飘飘的红绳,在老族长手里就跟铁鞭一样,挥起来呼呼作响,抽在鬼火上面便直接将鬼火抽飞,可是这些鬼火就跟不要命了一样,即使被抽飞了立马又扑过来。
不知好歹!
刘楚冷哼一声,整个人突然跳起舞来,他的舞步就像跳房子一样,又有点像是跳大神,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跳的还有节奏,可是越到后来脚步越慢,好像没踏出一步都要使劲全身力气一样。
老族长见他如此,轻叱道:“阿楚,别强求。”
刘楚脚步一顿,身体虚弱的半跪在地上,只听一声闷响,大雨中突然闪过一阵火光,半空中凭空燃起熊熊大火,却又马上被大雨浇灭,十几团鬼火却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五六个!
剩下的鬼火突然聚在一起,变成一团篮球大小的巨大鬼火,朝着产房呼啸而去,老族长脸色一变,手中红绳狠狠抽在巨大鬼火上面,直接将鬼火打散,却仍有两团鬼火冲到了产房前面。
刘季眼见鬼火冲过来,顿时慌了神,手中骨牙一热,碰碰两拳不由自主的砸向鬼火,直接将鬼火咋的四分五裂,耳边突然响起恐怖笑声:“桀桀,自由了,桀桀。”
“不好,是融魂,该死!”老族长迟来了一步,产房里却在这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小孩只哭了一声便戛然而止,刘季媳妇刚好在这个时候生产了!
“是个男孩,恭喜,恭喜。”屋里响起王婆的声音:“怪了,这孩子怎么不哭?”
“快抱出来让我看看。”老族长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房门打开,老族长连忙从王婆手上接过婴儿,却见婴儿脸上一片漆黑,双眼无神。这时孩子大叔二叔也围了过来,刘楚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心中不由一沉。
“阴魂已经和孩子七魄融合,不能轻举妄动。”
“把骨牙给我。”老族长一把从刘季手中夺过骨牙,戴在婴儿脖子上,孩子没来由的大哭起来,四肢乱蹬,似乎十分难受,脸上的黑气愈来愈深。这样持续了有一分钟,婴儿脸上的黑气总算慢慢消散,恢复了婴儿色。
“好了。”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团黑气猛然从婴儿额头上窜出,朝着远去飘去,仔细一看,却是两团鬼火夹着一团白色的魂魄!
刘楚身子一动便要出手,却被老族长眼疾手快的拦住,“父亲,那是孩子的精魄,少了这一魄,他就是长大了也是个傻子!”
“你要是鲁莽出手,这孩子的精魄就会被那两个野鬼毁掉,那么他就永远也不能成为正常人了!”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野鬼把孩子的精魄带走?”
老族长看了刘楚一眼,把孩子交给刘季,轻声说道:“看来我该出门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