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内的宫人们不是说景王最宝贝的就是南内的那些佛经吗,倘若我们可以放火去烧佛经而景王又可以冒死去救的话,那就说明景王他是真的疯了。试问皇上正常的人又怎么可能以身扑火去救佛经呢?而倘若景王他没有疯的话,他一定会看着那些佛经被烧毁而不动声色。毕竟人在紧急的关头都是会为自己着想的,通过这个法子就可以测试出景王他是不是疯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一拍案几,大声说道:“这个办法好,古公公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是,多谢皇上重用。”古冷意答应着,于是便去着手策划这件事情。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带着一些宫人来到了南内,他看到景王仍旧是躺在门槛之上晒太阳。
于是,便走上前去笑着对他说道:“景王,今天皇上特意命老奴送了一些吃的来给景王,还请景王笑纳。”
景王却连看都也不看他一眼。
古冷意也并不生气,古冷意忽然之间坐下来对景王说道:“景王,老奴听皇上说景王这里有很多佛经,是景王的宝贝,不知道可否跟老奴见赏一下呢?老奴平日里也是最喜欢佛经的。”
景王朱见辰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做了一个“噓”的表情,然后小声的对古冷意说道:“不错,我这里是有很多佛经,但是这是我的宝贝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宛若一个孩童。
古冷意笑了笑,对他说道:“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你说你这里有很多佛经,我又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啊?”
朱见辰四处看了看,便拖着他说:“你来这里看看嘛,我的佛经都在这里,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我知道了。”
于是,古冷意便跟着他来到了他殿堂的后面。
只见那殿堂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处都是剥落了红漆的柱子,还有一些残旧的蛛网,只见在那些残旧的蛛网下面果然是放着很多佛经。
那佛经看上去十分残旧了,而有些被翻的已经页面皱了起来,还有些发黄,显然是很旧没有人看过了。
朱见辰指着那佛经对古冷意说道:“告诉你吧,这就是我的宝贝佛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哦。因为有人会来抢它的,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呀!”
古冷意便答应着,而这个时候他像是不经意的一般,忽然把手中一直端着的烛台向那佛经之中扔了过去。
那佛经本来就有一些干燥,如今一旦被那烛台烧着,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
然后古冷意便对着朱见辰说道:“王爷,不好了,你看佛经着火了。”
朱见辰忽然看到佛经着火,顿时大叫一声,“哇”的一声,他便冲着那佛经扑了过去。
只见那火越烧越大,而朱见辰妄图用身子去扑灭那些火,熊熊的烈焰就这样烤在他的手臂之上,他的胸膛之上连他的衣服也都着了火,而朱见辰却茫然未觉,仍在那里抢救佛经。
那火越来越大,朱见辰甚至把整个身子都覆盖在了上面。
这个时候古冷意已经感觉到他身上发出来的肉烧伤的味道了,但是朱见辰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在那里大叫着:“我的佛经,我的佛经。”
他身上的火也越起越大,古冷意原本想一把火烧死他算了,免得他以后会真的跟朱见深作对。
但是古冷意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一个傻子一样,倘若他自作主张把朱见辰给烧死了,那么朱见深那里倘若即使可以饶恕他的话,那皇长公主简怀箴也绝对不会由着他一个太监弑杀皇室子弟的。
他一想到万贞儿的下场,整个人立刻警觉起来,连忙对那些小太监们说道:“你们赶紧去打水把王爷身上的火扑灭。”
“是。”那小太监们答应着,便就近到天井之中去取了水,然后便把那些水给端过来往朱见辰的身上扑。
那些水扑到朱见辰的身上之后,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
朱见辰身上的火很快就被消灭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的不像样子了,而且他的手臂之上、还有胸膛之上、还有胳膊之上都起了很多大水泡,看起来十分骇人。
朱见辰却仍旧抱着他的佛经,大声哭喊着:“我的佛经呀我的佛经,我的佛经为什么被这样烧坏了?是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把我的佛经赔过来。”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对着古公公猛然冲了过去。
古公公没有想到他一个疯傻之人竟然这么有力气。
古冷意就被他狠狠的撞在地上,撞的差点岔了气。
古冷意心里十分郁闷,但是知道他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王爷。
倘若自己对他有什么不利的话,那么皇上和皇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说道:“回去。”
然后又吩咐小太监说:“取一些火烧伤的药来给王爷敷。”
“是。”边上就有小太监答应着。
古冷意回去之后,就把他所见到的情形跟朱见深报告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之后,想了想说道:“如此看来那景王朱见辰倒不像是假的疯了,倘若他要是假的疯了的话,又怎么会傻的把自己整个人全都扑到火去救佛经呢。”
古冷意在那里兀自沉思不语。
朱见深见古冷意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古公公,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以为朕说的不对吗?”
“启禀皇上,老奴也不是以为皇上说的不对,只不过老奴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百分之百做准。倘若是那王爷早就料到了皇上有可能来试探他,所以他才故意做出那种样子来,可能他心里早就料到了老奴一定会带人救他和经书。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和老奴就全都被他给蒙混过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我们还怎么试探他呢?他如今已经浑身是伤了。”朱见深询问古冷意。
古冷意想了想,说道:“老奴已经派人拿一些烧伤药过去了。倘若王爷真的不是疯子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自己把那些烧伤药抹到身上去。倘若他自己真的是疯子的话,那他也不会自己懂得把烧伤药抹到身上去。到时候我们只要看他身上抹没抹烧伤药就是了。”
“好。”朱见深点了点头,说道:“古公公,你当真是一个人才,你比起以前侍奉朕的林建安实在是能干多了。”
古冷意连忙跪下,说道:“老奴不敢,全是皇上教导有方。”
朱见深便点了点头。
如此一连过了三四日,朱见深忽然想起朱见辰身上的伤势,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之前的时候你曾经对朕说过,倘若那见辰肯去自己涂抹身上的伤口的话,就说明见辰他不是疯子。倘若他自己不懂得去涂抹身上的伤口,那就说明他是一个疯子。如今也已经过了三天,我们就去看看见辰到底怎么样了如何?”
古冷意连忙答应着,说道:“是,皇上。”
于是,他便在前面引路,朱见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重新来到了南内。
到了南内,仍旧是那两个小太监在那里把守着。
两个小太监平时的时候看上去神色都很坦然,这一次却愁眉苦脸,两个人互相对望着,似乎有很为难的事情。
他们看到朱见深来了,连忙给朱见深下跪请安。
朱见深看他们愁眉苦脸,便顺口问了一句,说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今天为什么朕看你们如此愁眉苦脸的?”
其中一个小太监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我们之所以愁眉苦脸是因为王爷。哎,王爷的情形实在是太惨了。”
“怎么了?”朱见深问道。
那小太监缓缓的说道:“上次的时候王爷不知道为什么被烧伤了,被烧伤之后古公公派人送了一些烧伤药来,但是我们王爷不懂得自己涂抹。我们给他涂抹他也不肯让我们碰他,他反而把那些烧伤的佛经涂抹了,而今他自己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哦?”朱见深听完之后,觉得微微有些诧异。
于是,便跟古冷意一起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去之后,果然看到那朱见辰此时此刻正在那里手舞足蹈的。
他手边上放着一本又一本的经书,而他身上那日被火烧伤的伤口已经溃烂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化脓,看上去一片接一片的十分恐怖。
而他完全不懂得把边上的烧伤药往自己的身上抹,反而是一边把烧伤药往那佛经上抹,一边小声的说道:“小乖乖们,药药抹了之后,病好好。”
就一连在那里重复不停。
朱见深见了之后,只觉得十分惨。
虽然说这朱见辰的确是景帝的儿子,但是他以前的时候对朱见深也没有造成过什么影响,也没有做过什么对朱见深不好的事情。
而他又是明朝的宗室,和朱见深其实也算得上是兄弟。
所以当朱见深看到他如此的惨状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不忍,因而他便没有同朱见辰说话就走了出来。
走出来之后,他便对古冷意说道:“古公公,你也看到他的情形了,实在是太可怜了。你马上派几个人前来服侍他吧。”
“可是皇上您不觉得他还是有些可疑吗?”古冷意追问朱见深。
朱见深甩了甩手,有些生气的说:“够了,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了,更不想听到有人再说二龙县的事情了。虽然那石碑之上的确有二龙县,但是皇长公主说得对,一来可能是那二龙县当真是谣言,二来可能这件事情即使是真的,那么跟景王也扯不上任何关系。你也看到朱见辰刚才这般模样了,他又怎么能够害人呢。”
说完之后,他便径自甩袖而去。
古冷意本来一心一意的想要取得皇上的信任成为皇上的心腹,却没有想到现在他的愿望非但达成不了,反而还被皇上训责了一遍。
既然皇上丝毫不怀疑朱见辰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因为这个朱见辰要么就是真的疯了,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因为古冷意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更何况是皇上了。
所以古冷意便吩咐了几个人去拿烧伤药给朱见辰,然后便紧紧的跟着朱见深走上前去。
是夜的时候南内之中灯火通明,而简怀箴则借着夜色轻轻的走进了南内。
她看到朱见辰整个人躺在那里浑身已经有些溃烂的时候,不禁心中有过一阵疼惜。
她说道:“辰儿,也许本宫教你的法子是不对的,竟然令你到如此的地步。到底是本宫没有不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晚辈。”
那朱见辰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必自责,这些都只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朱见辰此时此刻双眸之中金光四射,哪里像是发疯发傻的人。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这也多亏你机灵,又肯按照本宫去说的做,而今既然通过你装疯这一件事情,皇上想必已经完全相信了你,以后不会再来为难你了。”
朱见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皇长公主。”
“只不过你一个人住在这南内也怪没有意思的,不如就由本宫向皇上请求一块封地,让你去封地之中居住吧。”
简怀箴提出要帮朱见辰申请一块封地,然后送他去封地之中去,却遭到了朱见辰的婉拒。
朱见辰笑着说道:“皇长公主,其实辰儿在这后宫之中生活的挺好的,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从来没有人来打扰我,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
简怀箴想了想,仍旧是不无忧虑的说道:“即使是这次皇上肯相信了,那么以后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呢?”
“哎……”朱见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仍旧是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我性命。其实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错误的,仍让我活这么久上天已经算是对我不薄了。而所认识的人已经死了,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孑然一身,我一个人生活在这院子之中,我觉得虽然整个身体被束缚住了,但是心灵却可以不受任何东西的束缚,在天地间自由的翱翔,这是我最痛快的事情。如果皇长公主真的对我好的话,皇长公主就不妨再送一些佛经来给我吧。只要有佛经为伴,我的日子就是快活的。”
简怀箴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而今既然朱见深肯打消了对付朱见辰的念头,那么简怀箴就放心了。
所以她才点了点头,对朱见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宫在指派几个得力的宫女来侍奉你。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你记得要亲自跟本宫说。你既然是这大明的宗室子弟,本宫一定会帮你的。”
朱见辰的眼中不禁露出感激的神色,他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谢谢您。自见辰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对见辰这么好过。”
“傻孩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是本宫的晚辈,本宫当然有责任要照顾你了。倘若本宫不能把你照顾的好,以后本宫也没有脸面去见陈祖皇帝和孙德皇帝啊,是不是?”
朱见辰笑了起来。
简怀箴又同朱见辰聊了几句,便径自走出南内,重新回到万安宫中去了。
朱见深通过这件事情,尽管没有去对朱见辰进行惩罚,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却把朱见辰身边的宫女了了据为己有。
而且了了在他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把了了封为了贵人,上谥号为夏。
因为他觉得了了此时此刻十分年轻,整个人就像是浩瀚的夏日一样绵远悠长,而且热情奔放,所以了了便成了他身边的夏贵人。
而因为朱见深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唐惊染又不似以前好了,所以他便长久的腻在了了的身边。
了了这个新进的夏贵人脾气倒是极好的,无论是对下人还是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加上她为人很宽厚,很快就取得了身边的人的信任。
了了成为朱见深的贵人没有多久,这时候天下间又出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便是假传圣旨。
这圣旨素来只有皇宫之中才有的,而且只有皇上的命令才是圣旨,但是最近却在很多个地方出现了假传圣旨的事情。
那些圣旨的内容无非就是有人假冒皇上的命令假传圣旨,然后从地方官处大肆搜刮金银财宝。
而地方官他们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出圣旨的真假,于是很多人就把这圣旨当真。
这么一来,连累的很多地方的百姓就要上缴很多的苛捐杂税而叫苦连天。
这假传圣旨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被揭发出来,之所以揭发出来也是简怀箴在无疑之中的情况下遇到的。
这一日简怀箴却怀明苑中同江少衡等人叙旧,回来之后她便在京城之中闲逛,想看看一下京城的民生。
谁知道这时候有很多人跪在地上向简怀箴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