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事做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不妨提出来。朕可以尽量满足你。”
殷帝的神色漠然,他此时心情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差,当然也就没有了平日里假装慈父的兴致。任谁知道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和自己的小老婆搞在了一起,恐怕都很难高兴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不,殷瑜的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了,他对上那双墨蓝色的深邃大眼,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些什么,这个人这张脸可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尽管他刻意去忽视殷瑜的存在,所做的也仅仅只是保证让她活在这个宫中,但她却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出落成了这番模样,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神护佑了。
殷帝坐在皇位上已经有了些年头,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子令人忍不住战栗小心的威仪,哪怕是这样不带什么情绪的看着他人,那目光却仿佛带着万千尊贵威势让人不敢对视,在这个目光之下一切秘密都已经被看穿。
所谓的帝皇之气,便应该就是如此了。寻常时候,面对后宫子嗣,他还会收敛着些,装个慈父,而此刻这种毫无掩饰收敛的威势便直接压在了殷瑜的身上。
他的几个儿子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气势下保持镇定,坦然自若的回视,可殷瑜却如同没有察觉到般,依旧面带笑容。
“此事儿臣本就只是为了帮皇弟证个清白,做的都只是分内之事,实在不好意思向父皇要赏赐。”殷瑜俯身一礼,并没有立刻便喜出望外的向着殷帝提出什么要求来。
华九翎站在殷帝身后看着殷瑜,心中微喜,她倒是越来越聪明了,也知道进退了,他原本还担心她真开口要个什么呢。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阿九,你来替我写两道圣旨,第一道,朕教子无方,嫡长子殷崇骄奢淫逸,性情顽劣,终铸大错,掳夺皇子封号,于明日午时赐死,暴尸城门三年以惩戒其余皇子。第二道,皇后不贤,教子无方,难以执掌后宫,不堪为后。废皇后。”
一件事情两道圣旨,这道圣旨一出,这宫中的天便又要变了。
殷帝说完这么一段话,便闭上眼睛整个人都靠在了椅子上,他的神色平静,旁人实在无法从那张平静肃穆的面容上看出他的任何情绪,琢磨出他哪怕一丁点的真实心意。
他靠在这里,就如同一块坚硬的磐石,身上的每一处都显得冷硬到近乎不近人情。年轻时俊美的容貌,如今眉眼还是哪个眉眼,可却让人没法从这张脸上感受到一点当年那位闻名长京的美男子令人心驰神荡的风流潇洒。
他像是一尊由岁月打磨的雕像,早褪去了人类脆弱的皮骨而成为了刀枪不进无坚可摧的存在。
起码,他要让旁人这样觉得,但他心中是否就真的没有一点伤怀难过愤怒,没有一点对于那个自己宠爱了十多年的孩子的温存,没有一点对于那位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的皇后的眷恋,那便是只有他自己或者上天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殷瑜细细的打量着这位帝王,心里莫名的有了些悲凉,她隐约窥见了坐上那个位置后所要面对的悲伤。
当年意气风发的殷琼一定没有想到过,他会一件件的失去他所有视为宝贵的东西,他的兄弟手足,他挚爱的青梅竹马,当他风光无限从同胞兄弟的手中,抢来那个位置怀抱佳人君临天下的时候,约摸也没有想到过日后他会失去他最爱的女人,当他牵着钟妃的手将她送上后位的时候,想来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今日。
当他将自己的嫡长子极尽宠爱的时候,想必也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为他带来这样的耻辱。
他一样样的握住了世间最好的东西,然后不断的在失去。
他高高的端坐在皇位上,享受着极致的权力与尊贵,同样也用那个位置隔开了所有人的,享受着世间最深沉痛苦的孤独。
哪怕是面临着这种场景,他还必须为了保持自己作为王者的尊严而做出这种坚硬到刀枪不入的样子。
华九翎经常帮殷帝写奏折圣旨之类的,写起来笔走龙蛇很是熟练,不一会儿,两道圣旨便已经完成。
殷帝这边的圣旨刚写好,皇后这边便已经得知了这个噩耗。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倒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已经料到了此情此景,只是眼中古井深潭般的平静却化成了一潭死水般的死寂,了无生气,“我要去太后殿中一趟。”
她说完这话便起身脱下自己身上过分华丽繁复的宫装外袍,只着一条妃红色襦裙走到床边打开了枕头下的暗格,从中拿出了一个包裹便往外走去。
她的左膀右臂,心腹太监忍不住出口问道,“娘娘,您去见太后怎么也不能只穿着这样的衣服,您现在还是皇后,至少也要带上二十个宫女太监随行才是。”
他话是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往皇后手中的包裹上看,暗暗猜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皇后有底气在这种时候去找太后,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不过这宫中,若说还有一个人能救皇后能救大皇子,也只有太后了。
可太后素来是与吴妃亲厚的,据说吴妃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她们两个之间的情分那是比母女也差不多了。
皇后前两日为了救殿下可是把脏水泼在了殷明的身上,吴妃此刻必定已经恨死了皇后,根本不可能出手相助,不拍手庆贺都不错了。太后会为了帮着皇后而放弃吴妃,这看来就是个荒唐的笑话。spdo
若论感情,太后就是老糊涂了也不可能替皇后出这个头,既然皇后有底气往太后的身边去,那便说明此事,皇后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能让皇后有这样的底气,这包裹该是多么粗壮的一个把柄啊。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