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您如果非要说我是耍你,这虽然不好听,但也的确是实话。您挺有当丑角的天份,多亏了您特意跑来一趟,我才能好好开心开心。”殷瑜望着他挑了挑眉,笑容越发灿烂。这张笑脸一如当初那般耀眼俊美,仿佛能照亮整个房间,纵使是如此情景之下,也难以让人将落魄凄惨之类的词语与她联系在一起。
“既然殿下不接受我的好意,那么你就把牢底坐穿吧!”周源一甩袖满脸怒气的走了。
这牢房又重归于寂静,殷瑜往地上一躺,双手垫在脑后看着房顶,她脸上璀璨的笑意像是抽丝剥茧一般一寸寸被抽去。
周源的到来,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外面的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糟糕。
殷帝这一次恐怕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她知道殷瑜不受宠,却万万没有想到殷瑜居然不受宠到了此等境地,堂堂长子都能被这样轻易的舍去,她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所能做的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总觉得殷瑜身上并不那么简单,殷帝对于这个孩子的种种做法是充满了矛盾。当时领头攻击她最起劲的是田横无疑,这波带节奏的人,细细想来似乎都是世家党羽。田横乃是王氏家主王川的爱徒,田横做主力,那么这事情便跟王家脱不了干系。但王家不早不晚,为什么这个时候对她下手?这般声势浩大,丝毫不避人,仿佛昭告天下,此事就是他们王家所为。
自己不过是个无关轻重,不痛不痒的大皇子,手里没权,也不受宠,他们整自己做什么?
那么换个思路来想,谁会想整殷瑜?谁最想整死她?必须是殷崇了。
联系前后,殷帝对殷崇态度有所软化,皇后似乎有了动作想把殷崇给捞回来,王家的这么一番动作或许只是为殷崇开路的前奏?用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个投石问路的石头。
周源是真把她当成是傻子了,那一份所谓的认罪书,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上面胡编乱造了多少罪名,她只要一签,哪里还用吃牢饭,直接吃断头饭吧。
还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殷帝的态度,他的态度和心意都太难以捉摸清楚。
……
“殷瑜被关进大理寺已经有三天了,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我们去劫狱吧!”宁安原本三天前回来是想等到殷瑜下朝后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是他先等来了殷瑜给他的一个惊吓。
早朝还未散,殷瑜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便已经先传到了他们的手中。
华九翎当时的意思是先等等,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tmuu
“此事牵扯甚重,不可轻举妄动。这样的玩笑话,以后也不可再提。”
华九翎四平八稳的训诫了宁安一句。
“义父,你平日里不是最看重殿下了么?眼下看着这个情势,圣上是要殿下的性命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急,无论如何您今日也进宫去见一见圣上,劝个两句吧。您跟随圣上时日已久。”
少年苦恼的皱着眉,饱含不解与疑惑的望着他,一张嘴上下开开合合越说越快,越说眼里越慌。
是了,他已经慌了,他是含潭司里长大的,他当然知道大理寺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天下牢房一般黑,进不去不脱两层皮就别想出来,而含潭司的牢房那更是有着进去就别想着出来的美名。他以己度人,料想大理寺的牢房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而大理寺是谁把持着的?大理寺卿是王坤,出了名的王家子侄,监狱中死个把人是多正常的事情,等于说是殷瑜的性命现在就在王家那个老东西手里攥着,他能不慌么?
“宁安。”华九翎不高不低的唤了一声,宁安听到他的这一声终于闭嘴了,他抬头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华九翎,脸色不大好看。
“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但这种担心没有任何用处,不要让它烧掉你的理智。你应该休息一会儿了。”
华九翎的话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宁安低下头顺从的点了点头,沉着脸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在宁安离开之后,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一丛丛叶片已经褪去青色,枝头花苞凋落的牡丹,他并没有宁安所想的那么平静从容,也远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冷心冷肺,他很担心。
殷瑜被关进去了三日,他这三日便未曾安眠。
宁安口中所说的劫狱二字,他已经在心头转过不止百遍。
但他是华九翎,终究不是宁安。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多,容不得他半步行差步错,皇后有心将殷崇正妃之位许以王家三小姐,换得王家相助。而殷瑜此前在殷崇一案之中风头出的太大,此刻便是让王家拿着当成了祭旗表忠心的吉祥物。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地方,真正关键的是殷帝,他究竟想不想要殷瑜的性命。
寻常此等案件,牵扯到皇族便应该移交含潭司,殷帝怎么会看不出此事背后主导乃是王家,而大理寺正是王家子侄王坤所把控,他若是有心留殷瑜一命便应该将殷瑜交给含潭司,而不是大理寺。
但若说他存了心要殷瑜的性命,这些天便不该一直不动作。据他所知,御史台和刑部还在盯着大理寺,殷瑜能活到现在也正是依托了刑不上大夫的条律。御史台和刑部恐怕也跟他一样搞不懂殷帝的心意,若是殷帝上下敲打一下,稍微露出些要殷瑜性命的意思,相信御史台和刑部都会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而殷帝又偏偏没有,事情便这样僵持了三天。
华九翎也不敢有所动作,他知道殷瑜还在大理寺里活得好好的,这心便一直悬着,一方面是,她还活着,那么情况不算太糟糕,再等等。一方面是,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有所变化,他该怎么办?
他此刻如果进宫面见殷帝,提及殷瑜,不但帮不了殷瑜,还会将自己折进去。含潭司是殷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殷帝不会允许这把刀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事情的转折,必定就在这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