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兄身陷囹圄,我又岂能在宫中吃好睡好?”殷明的手搭在殷瑜的肩膀上,温热的手心透过衣服递来一点温度,他委屈的压低了嗓音,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殷瑜失笑,她伸手摸了摸脑后殷明替她束好的发鬓,想起这些时日里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关于殷明的点点滴滴。她被群臣撕咬时,只有这个孩子还肯为她奔走疾呼,他始终相信她的清白,坚定的,近乎执拗的相信着她。在这人世间,信任,这是多么难以见到而又珍贵无比的东西。
她想到这里油然的认为自己是个坏人,一向少的可怜的良心都有些隐隐作痛。
殷明信任的是他温柔亲切的兄长,可她这个兄长在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
“我很担心你。”
殷明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他放在殷瑜肩上的手掌缓缓收紧,握住了殷瑜的肩头。此刻殷瑜所居的寝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殷明这一句话,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殷瑜听得清清楚楚。
殷瑜笑着伸手按住了殷明搁在她肩膀上的手,“我这些日子也听说了,我都知道,你一直在替我奔走,替我辩解,。在那种情况下,敢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也只有你了。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惊呆了,在我记忆中那个羞怯柔软的弟弟原来这么厉害,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兄弟,这辈子都值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殷明。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来谢谢你,终于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txp3
“不用了,”殷明听着殷瑜这一番话,压在他心里的关于最近这段时间在殷瑜这件事情上他所付出的努力,受到的冷遇打击短时间内感受到的人间冷暖世间百态,以及支撑着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动力与坚持的来源,诸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他转到殷瑜面前蹲在她的膝边,一只手按着她的膝盖,抬头看她,“以前我被逼入绝境时,皇兄便是这样帮助我的,我只是做了跟皇兄相同的选择而已。我想成为皇兄这样的人,事实上我与皇兄差了很多,我没能真正为皇兄做些什么。皇兄并不是因为我才得以脱困。”
他的目光中隐含崇敬仰慕,如同一只忠心耿耿的牧羊犬,那是交付出全身信任才会有的模样。
殷瑜在这样的视线下觉得很心虚,一向良心被狗吃了,睁眼说瞎话从不脸红的她居然会心虚,这可真是少见。毕竟如同殷明这样纯洁干净好骗的不得了的傻孩子越来越少见了。
……
天还未亮,华九翎便已经穿戴整齐的守在了殷帝的床前,大多数时候他需要在适当的时间叫殷帝起床,在殷帝洗漱时还需要对殷帝告知这一天的行程安排,需要去做的值得注意的重大事项,这意味着他需要比大多数人都更早的起床准备。
将熟睡的殷帝唤醒,此时殿中依旧昏暗,守在各个位置的宫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像是一尊尊沉默的塑像,华九翎余光扫过各个方位的宫人确保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这殿中站着的都是当值的熟面孔,快步走出寝室大门,守在门外的太监走上前垂着头凑近了他的耳边掩住耳朵嘀咕了两句。
华九翎眉头微皱,稍稍思索了片刻,才不置可否的点了个头。
他是殷帝的耳目,不敢说天下,至少这京中是遍布他的眼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京中的新鲜事,他大概比谁都先知道。往往这一日还未上朝,朝中什么人会说什么话,他都已经了若指掌。重点对象尤其是王孙李赵这三家,他的眼线都快把他们盯成筛子了。
他倒是想早上清净清净,可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可不会挑着时间闹出新闻。不要说早上,就是半夜都有过被揪起来告知重要消息的时候。
“陛下已经醒了,将早膳送上来。”
他这话说完便又扭头回了寝殿。
这让人特意大清早送进宫里的消息是关于王家的,王家有个三少爷叫做王素,他依稀有点印象。
这王素有两个妹妹,一个才十四岁但据说是个美人胚子,王素和他的两个妹妹都是姨娘所出,这些庶子庶女在世家中并不怎么受待见。王家现在落了难,境遇不好,李家家主开了口想要这王素的妹妹做妾,王川竟然点头允了。
他这一点头,护妹心切的王素少爷不干了。王素少爷不干了,这又有什么用,王川又不要他嫁给李珲做小妾是吧。王素少爷很不乐意,他的不乐意只换来一顿毒打,现在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王素正关在柴房里,王川准备马上将他送回老家乡下。
这就算是放逐了。
啧,真够禽兽的,他没记错的话,这李珲都五十多岁了吧,一把年纪的老东西还想来个一树梨花压海棠,世家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臭不要脸,都是一水的衣冠禽兽。
王川连自己十几岁的孙女都舍得往外献了,看来王家还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坚固,如果王川不是被吓破了胆子,那就是其中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交易。以他与这老东西这么多年的交锋,他可不会相信王川是会被轻易吓破胆的,说他疯了都比他被吓破胆要让人信服。
王家女何曾愁嫁过,即使只是个庶女,也有大把的人趋之若鹜。
为妾?还是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东西做妾,即使那个老东西同样是世家家主也绝不可能。
这可不仅仅是侮辱王素,侮辱了他那年少的妹妹,也是侮辱王家。这事情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世人要如何讥讽嘲笑王氏一族。世家高门最是注重名声,所以,王川这是真疯了吧,竟然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眼见着殷帝已经梳洗好了,华九翎走上前抬手请殷帝移步去吃早膳。
“陛下,这又到了选秀的时候了。”
华九翎话还没说完,殷帝便打断了他,“去年我就没开选秀,今年也一样。这件事劳民伤财,我年纪也大了,你不必再说了。”
只听着华九翎的上半句话,他就已经猜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了,选秀选秀选秀,他又不是只种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