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瑜脚步半点没停顿的往里走，将裤腿硬生生自他手中拽了出来，“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一甩手将门砸的咣当作响，宁安一点点收回手。
这园子挺大，但也十足的安静。
殷瑜虽是王府的主人，但她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宁安又一早遣散了其他奴仆，为了给华九翎和殷瑜留出空间来，此刻这院子中只有他们二人。
窗口晕着一点昏黄的烛光，这一点烛光照在他脸上，却没能给他添上几分色彩。
他望着那烛光，时间或许过去很久，或许只过去了一小会，那烛光也消失了。
这院子中只剩下黑暗和一片死寂，像是另一个荒无人烟的异世界。
殷瑜早上起了个大早，冬日的天亮的晚，她就着昏暗的晨光摩挲着穿了衣服，刚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门前跪着个人。
她定睛仔细瞧了一眼，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面色沉了下来。
“殿下。”宁安仰头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只是一张脸都已经冻的青紫，惨白一片，没了血色。
这长京的冬夜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若非他身负内力，只怕此时已经冻成了冰雕。
殷瑜长发未束，一头青丝散乱的披在肩头，比之平日里少了文雅，多了些多情俊俏意味，她的一张脸倒是绷得比宁安还平，活像昨夜并非宁安冻了一夜，而是她冻了一夜，冻成了个冰雕，“我昨天说过，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可听的清楚？还不快滚。”
宁安暗红浮肿的十指紧紧攥住了她暗蓝色的衣摆，这冻了一夜的手，纵然没废去，这会儿稍微动一下都如同酷刑，骨缝里都是酥麻的痛。
他不管那些痛，只管用尽全力的攥住她的衣料。
好像那是最后一根稻草。
“殿下，”他哆哆嗦嗦的仰头对她挤出一个笑，这笑看起来扭曲又怪异，“我错了，我会帮您做好所有事情，只要您叫我做，我就一定能做好。我是最好的，您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别丢掉我。殿下你以前说过的，你不会丢掉我。这一次，我不敢奢求您能原谅我，只要您别丢掉我。只要留下我就好了，我可以不再出现在您的面前。但我还能帮您很多很多。我很有用的。”
他的神色卑微恭敬小心翼翼，眼中却全是恳求与难过。
殷瑜对上那双眼睛，像是被人猛然用一根针刺入心底，心房狠狠一抽。
他是宁安啊，那个骄傲的，野心勃勃的，如同狼一般弓腰时眼底藏着无数傲然的少年。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殷瑜蹲下来抓住他的手腕，“你想要留下来？”
宁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他祈盼的望着她。
“我想留下来，我只想留下来而已。殿下让我留下来吧。”
“想留下来？”殷瑜握着他冰冷如同石块的手，笑容漫不经心，“好说，你去帮我杀一个人，把他的眼睛送给我，我就留下你。你刚才说你是最好的，那么就向我证明，你有那么好。”
宁安急切的问道，“杀谁？”
“他的名字是索拉卡，此时就在城中，”殷瑜凑近在他的耳边，轻声一笑，压低声音，“铂金发色赤红双眸，他是西昌的左贤王，替我杀了他。让我失望的话，就用你自己的眼睛来向我赔罪。”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何必还要再装作好人。
挡了路的人都通通去死好了，魏烛不敢杀他，她可没有什么不敢的。
宁安跳起来往外冲，只留下一句话，“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殷瑜点了几个侍女进房帮她挽好发鬓换好衣服后乘上马车去了别院，这两日魏烛正在教她骑马。
她手中骚包的摆弄着一柄折扇，一袭暗蓝宽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一路行来颇有些风采照人的意思。
魏烛老远的瞧见殷瑜慢悠悠的晃过来，他瞧稀奇似的，“大冬天的还弄柄扇子，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殷瑜一点没生气，她还啪嗒一声甩开折扇晃了晃，挑眉笑道，“老土，这叫风雅。”
“管你风不风雅的，先换衣服，你看你这穿的都是什么，怎么上马。”魏烛抬手招呼着一旁候着的殷瑜的几个‘姬妾’上来。
她们围着桌子坐了刚好一桌，桌面上摆着一套衣服和不少瓜子，聊的热闹的不得了。
“看来殿下今天心情不错。”
“殿下今日看起来更俊美啦。”
“夫君本来就是俊美的很，就没有不俊美的时候。”
殷瑜但笑不语，一直悬在头顶上的利剑终于落下了，还让她拿在了手里，她能不高兴么？
一群美人一拥而上，簇拥着她进了内房，她只要伸展双臂当个衣架子，众女就七手八脚的把她衣服给扒下来再换上，这齐人之福享受的不是一点半点。
“今天瞧着天冷的很，殿下要是冻着了就来我院中喝一壶热汤再走。”
“奴哪里有生肌养颜的香汤，老爷的伤还没好全，泡一泡香汤保准您好的更快。”
“这衣服，我是瞧着你的尺码做的，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改一下。”
这齐人之福倒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殷瑜苦笑着几步溜出了内房。
魏烛在门口候着，房内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他此时笑得更幸灾乐祸了。
“走吧，大老爷。这男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吧？”
殷瑜叹了口气，“齐人之福的确是不好享受，一妻足矣。”
“那狗贼给你赐了婚，你要怎么办？”魏烛目光突然狠戾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殷瑜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那未婚妻是我自己挑的，都是自己人。还能怎么办，他要给我赐婚我成婚就是了。左右变天也不过是这个冬天的事情且先忍他一阵子。这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次。倒是宫中那边如何？”
“我一想到我堂堂西昌王储的居然是要这样荒唐的跟个女人成婚，唉，真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