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知道殷瑜一向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敏感和清楚,此时便十分详细的对她说起了自己得到的消息,“赵妃和贵妃不合,两位起了争执,贵妃有孕在身,动了胎气,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还在正元宫中没出个结果。父皇震怒,殷璃进宫求情刚被废成了庶人,赵妃刚才自刎了。”
殷明说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皇兄,父皇这样也太薄情寡义了。”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殷瑜能听到。
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对殷瑜说。这样的话,他作为太子不能说,说了让人一传就是罪证。
对旁人来说,他是太子,说话要得体,做事要小心,所有人都乱了,他也要沉稳镇静,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力求完美。
但面对殷瑜,他依旧把自己当做那个成日的跟着她身后的弟弟。
他可以心软,他可以不那么镇定,他可以不那么顾全大局。
殷瑜眉头一挑,眼中露了惊色,很快惊色便被怜悯所取代,她喃喃自语道,“这事情的确是太突然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怪不得我刚才在宫门听到了丧钟看到了殷璃。原来是这样。”
殷明宽慰殷瑜,“皇兄也不要太过挂怀。”
殷瑜心想我有什么好挂怀的,但脸上还是带着怜悯做足了一个心软皇兄的姿态。
殷崇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们,殷瑜对着他微微一笑,神色淡雅沉静,目光平和,现在就只剩你了呢。上一次你老妈能请动太后护住你,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在战场上她还能让谁护着你。
殷帝将三位成年皇子召入宫中,但他好像很快就忘了这一茬,殷瑜殷明殷崇就这般一直站在玄武殿前,殷瑜方才演戏演的很来劲,把斗篷都送给了殷璃,没站多久就被冻的有点哆嗦了。
殷帝现在也的确是顾不上他们了,他现在正在正元宫守在玉青媛的房门外,原本正元宫中的气氛就很紧张,他这活阎王似的沉着脸,满身随时要拉几个人出去活刮了的气势往这里一坐,正元宫的宫人更是心惊胆战如惊弓之鸟,生怕自己一个动作惹了殷帝不高兴就被拉出去斩了。
玉青媛躺在床榻上已经是满头大汗,太医院中的御医基本上都已经聚在这里了,他们中的确有殷瑜的人,但也并非都是殷瑜的人。
她想瞒天过海并非易事,殷瑜的为此一共赐下两种药,一种是让她脉象变成怀孕的药,一种就是所谓的落胎药,她拿捏着量服下了很少的一点所谓落胎药,便做出了胎位不稳要滑胎的假象。
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但药是真的,这药吃完她果真如同要小产的孕妇一般腹痛难忍,下身不断流血。
她此时的筋疲力竭虚弱之态,还有那一声声的痛苦呻吟绝非演技。
……
吱呀——
禁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冬日稀薄的阳光涌入宫殿中,昏暗的寝宫中处处奢华,此时却空无一人。
推开房门的太监让出身子对着身后的垂头道,“九千岁,请。”
这太监是赵妃身边服侍的人,他是赵妃的心腹,华九翎往日见他倒也算得上是客气。
华九翎打量了一番殿内的景象,此时这宫殿中房门窗户都紧紧合上,显得十分昏暗,摆设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大殿内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房间的正中间,抬头看房梁。
房梁上什么都没有,地面上倒是有一大摊血迹,赵妃的尸体已经收走了,这里除了鲜血只有一把雪亮的宝剑。
华九翎站在血迹前看着那把横躺在地上的宝剑负手不语。
“大人。”一身着红衣的太监疾步走进来的站在华九翎身后俯身一礼。
华九翎并未回头,“安九,看过尸体了?”
被称作安九的太监上前一步在华九翎身边小声禀报道,“奴才看过了,的确是自刎。并非刺杀。”
华九翎眉头微微皱起,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房梁。
“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点?”安九不安的小声问道。
“无事,”华九翎向外走去,临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了一次头,这里的所有一切证据都表明赵妃是自刎无疑,殷帝命他将赵妃压入牢中,但赵妃是宫中的老人,华九翎不能不给她一个体面,他并未亲自前来抓捕赵妃,那个样子太不好看,他命人来请她去含潭司。
赵妃有自刎的可能,以她的个性的确是有可能会为了保住殷璃的性命而自刎的。
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不对在他踏入那间宫殿中达到了顶峰,可他说不出来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到底是什么不对。
安九跟在华九翎身边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去跟陛下请罪,你现在回含潭司,安排人手去盯着赵家和殷璃。”华九翎抬了抬眼,“另外,贵妃那边增派人手给我盯着,别让人混水摸鱼。贵妃再出点事情,咱家要你们狗命。”
安九连连点头,目送着华九翎走远才转头回了含潭司。
子玉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紫色布巾,按在玉青媛的额头上,玉青媛看着眼前的紫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事成之后用紫色布巾沾解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身体一轻,腹痛渐渐减缓。
子玉仔细的帮她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轻声安慰道,“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
果然不多久,太医便激动万分的冲出去向殷帝禀报道,“娘娘保住了龙胎!娘娘保住了龙胎!母子平安!”
殷帝停住脚步,他满面阴沉一扫而去,大笑道,“赏,朕重重有赏。”
太医终于放下心来,他们跪了一地连连谢恩。
殷帝则大步进了内室,坐在玉青媛的床边去看她,他原本满面的笑意却在看到玉青媛后又消失了。
玉青媛仰起头去看他,苍白的面颊上还带着一道道晶莹的泪痕,漆黑如墨的双眸裹着水意,眼角微红,她面上覆着一层薄汗,越发显得那张脸素白无色,“疼。”
但凡是人,看到玉青媛这般如被疾风暴雨蹂躏过的落花般的惨样,估计都笑不出来。
更何况,殷帝一颗心都挂在了玉青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