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手中长剑，难掩惊愕，“怎么会是你？”
不久前雪地中带着温度的斗篷似乎还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这张脸。
“为何，”那人侧头看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深邃，墨蓝的眼底化开星星点点笑意，清雅文弱的隽秀面容上那一抹浅淡的笑意，温柔的极尽动人，“不能是我？”
他细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跳，却还是不死心的凝视着殷瑜，低声问道，“是你送那水性杨花的妖女进宫？”
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却还是不愿意相信。
殷瑜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从不去争些什么，一身君子如玉的淡雅。
他明明是几个皇子中最无害又好脾气心肠软的一个，怎么……会是他呢？
殷瑜转过头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她低头慢慢饮了一口，朱唇让酒液染的晶亮，唇边一抹笑，莫名多出几分讥讽味道，“好一个妖女，当初佳人在侧，你山盟海誓情义深重时，可还口口声声唤她玉娘呢。”
殷璃眼底一片血红，举剑刺向殷瑜，“闭嘴，果然是你！今日我就取了你的性命为我母妃在天之灵报仇！”
“你这人真是好笑，爱上玉青媛的人是你，说要娶她的人也是你，转头迎赵家女为妻的是你，明明是你硬生生的逼着她投了你父王的怀抱，却还要骂她一个水性杨花。难道，不是你贪慕富贵绝情在前？”殷瑜自桌边一把抽出短刃抵住殷璃的剑，她敛眸看他，眸中那一抹幽深靡丽的蓝浓郁的惑人心神，眼角眉梢却还是一贯如玉端方的君子温雅，自眼底升腾起的妖魅混杂着那眉目间一派冷然正经的清雅，让这张脸上有了些比平日里更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殷璃却已经被她的话再次掀起了心中最痛苦的回忆，他疯了一般愤怒的想撕碎面前的人。
“我根本就没有错，她不过是个贫家女，能嫁给我做侧妃已经是她的福气。做一个侧妃有什么不好的？她不用为了俗务操劳，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我对她已经够好！是她无耻！”
因为愤怒，他的出剑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
从小到大，或许他不是几个皇子里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受宠爱的，但他却是最努力的。无论是武艺还是学问都是如此，是以，他对于自己能杀掉从未习武的殷瑜已经志在必得。
只是可惜，这世上总不如人所愿。
殷璃的剑快，殷瑜手中的短刃却更快，她一点不像是一个未曾学习过武艺的人，手中短刃每一次挥出都又快又狠。
殷璃手中的长剑是他幼年时殷帝赐给他的宝剑，锋利无比。
殷瑜手中的那柄短刀，刀身银亮如雪，挥刀时甚至隐隐可见冰冷的刀气，那把刀只两下便将他手中的长剑削断成两截。
殷璃握着剑柄，红着眼瞪着殷瑜，向后退了一步，他像是一只被逼的穷途末路的野兽，心头火焰熊熊燃烧，那极致的杀意绝望烧红了他的双眼，他有多少不甘，他有多少委屈，他有那么多的恨。
殷瑜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火光在雪白刀身上闪烁出冰冷的刀光，她似真似假的露了些感伤的神色，叹了口气，“皇兄都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活着离开皇宫了，你怎么偏偏就还要跑回来找死呢？”
她往前踏了一步，“不过既然回来了，那么就别走了。”
那美丽的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刀光再次出现，殷璃退无可退，抬手抵挡那一击，手中的长剑不过是刚刚与短刃相交便因重力脱手而出。
殷瑜手中短刃改换方向贴上他的脖颈，殷璃用一双通红的眼瞪着他，那双眼睛像及了赵妃，顾盼神飞明艳动人。
“你会有报应的，殷瑜，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含着血说出的诅咒。
殷瑜看着这只昔日华美骄傲的小孔雀眼中满含怨毒，她当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却不妨此时还是有了些心软。
事情已经做到了这等地步，她是绝对不会放他一条生路的，今天这个坏人她是做定了。
她闭了闭眼，一狠心便按下了刀刃。
刀刃滑开皮肉，血气掺着什么东西弥漫开来，殷瑜感觉仿佛头颅被人重击了一下，有些晕眩起来，她睁开眼，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悲伤，仿佛被人夺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松开殷璃，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了两步，她失了神智一般，眼中空洞麻木，瞧不出丝毫神采。
殷璃的脖颈上只被滑开了浅浅的一道伤口，他一手捂着伤口靠在墙上着看着她高高举起手中刀对上了自己的脖颈，通红的眼中盛满疯狂绝望和杀意，他放声大笑，笑得面容狰狞扭曲。
殷瑜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她举着刀，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神色呆滞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只僵硬的偶人。
殷璃唇边的笑恶毒又欢喜，他迫不及待的催促道，“殷瑜，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用刀割断你的脖子！”
殷瑜手握着匕首，纤细的手臂高高扬起，如同在行一个古老的宫廷礼节，她在殷璃的催促下像是被透明丝线扯动的木偶般僵硬的一点点将刀刃贴上自己的脖颈。
“狠狠的刺下去，对就是这样，割断你的脖子，割断它！别愣着！”
她的握刀的右手猛地一顿，瞪大了双眼，瞳孔紧缩，左手挣扎着五指收紧，喉咙滚动着艰难的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不，不。”
她的潜意识在拒绝这一切，但她无法控制身体，她的大脑中一片混沌，她像是陷入了一场糟糕的噩梦，怎么也醒不来。
殷璃高声尖叫道，“刺下去！狠狠的割断它！不要犹豫了！狠狠的割断它！斩断它！用尽你的全力去刺！”
殷瑜握刀的手重新坚定起来，她目光呆滞，用力的像是要刺穿死敌般握刀向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甜腻的鲜血气味越发浓重起来，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混杂着血气飘满了整个房间，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