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晏聆的身子一歪,后背被余力将尽的火球擦中,五脏剧震,喷出一口鲜血。
焦臭味弥漫在鼻端,后背的衣衫尽被焚灭,肌肤被烧烂了一大片,滋滋地直冒油。晏聆脸上白得吓人,嘴角溢出血丝。
“聆哥哥……”小夙夜伸出手帮晏聆擦拭嘴角的血丝,心疼得眼泪汪汪,愤怒地冲着后面的焦长老大喊,“坏老头,我恨你!”
“小女娃,你不该恨我,要恨就恨你的父母。”追近之后,焦长老反而不着急了,猫戏老鼠一般,时不时地打出一片火焰,看着前面的晏聆狼狈躲避,身上增加一处又一处伤口。
“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你吃更多的苦头,现在停下,还能求个痛快的死法。”焦长老的嘴角弯起冷漠的笑意。
“贼老头,要死一起死!”晏聆吐出一口血沫子,忽然转向朝着岸上飞去。
“冥顽不灵,这是你自己找死。”焦长老脸色微变,那个方向光芒滔天,波动恐怖,正有一头庞大的凶兽与猛禽在厮杀,方圆十里之内地动山摇,人兽绝迹,这小子是想拉他垫背呢。
“游戏结束了。”焦长老收起了戏弄的心思,一指点出,缭绕着烈焰的碎焰丹出现,一片绚烂的流星雨从天而降。
灵敏的神念捕捉每一束流星的轨迹,虽然满身是伤,疲惫不堪,但是晏聆仍然艰难地躲避。
流星雨太多太密集了,噗地一声,晏聆身子一颤,脸上冷汗直冒。身体的反应速度终究还是慢了半拍,他的左肩被一束火焰击穿。
随着小夙夜的尖叫声,晏聆的身体再次一颤,又一束烈焰流星击中了他。
扑嗵!
水花溅起数丈高,晏聆油尽灯枯,连同摩战车坠入滚滚河流之中,迅速地沉了下去。
追在后面的焦长老心里一紧,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虚影,追向河面。因为金哲炎要求活口,尸骨无存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黑暗,痛楚,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晏聆的身体。小夙夜随着晏聆的身体一起下沉,她被一个透明的水泡包裹,那是最后关头,晏聆拼着仅存的余力为她释放的保护罩。
水流太急,他们被冲得分开了。看着晏聆双目紧闭,淌着血水冲向黑暗的水底,小夙夜拼命哭叫着,徒劳地伸着双手虚抓。
她喊,却传不出去声音;她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世上有多少事情都如此般无力,想抓住,想挽留,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远去,直至彻底消失,沉入黑暗的角落。
“你回来……,我不要你走啊!……,把哥哥还给我……”小夙夜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她弱小的心灵怎能承受如此惨痛的生离死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有父母,却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我有家,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家的温暖。”
“他们打我、骂我、饿着我、逼着我干活。”
“没有人问我冷不冷,也没有人问我痛不痛。不会有人关心我,更不会有人心疼我。就好像,我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是多余的!”
“直到有一天,聆哥哥出现了。”
“他就像乌云里忽然出现的阳光,就像雪地里忽然生起的火堆,就像空白的屋子里忽然出现的糖果和音乐。”
“终于,我不再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了。因为,聆哥哥说,我和其他姓晏的哥哥姐姐一样,是他在乎的人,在他要保护的人,是他的亲人!”
“聆哥哥叫我小树叶,说我就像一片枯黄的小树叶一样,不好看,要把我养得翠绿鲜嫩起来。嘻嘻……,多么亲昵的名字呢,我喜欢这个小名,小树叶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我只有聆哥哥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唯一的温暖和快乐夺走?”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恨你们!”
“老天,我恨你!”
“恨你!!!”
焦长老扑向河面的身影忽然顿住,看着剧烈翻涌的水面,胆颤心惊起来。
眼前的整条河段都变了颜色,河水又黑又红,波澜起伏,仿佛水面之下潜伏着一头太古魔物,正要破水而出,择人而噬。
而天上,风起云涌,乌云铺天盖地,陡然间由白昼化作黑夜,大地被黑暗笼罩!
“怎么回事,好恐怖的怨气,好可怕的恨意!”他的心里竟生出返身退走的念头。
轰!
焦长老的念头刚起,河面就忽然炸开,巨浪冲上百尺高,整条大河都差点断流。滔天的气势铺天盖地,狂风呼啸,乱云崩散,异象四起,仿佛有亿万魔影在咆哮。
这一刻,昏天暗地,群山死寂,万壑难安,兽不敢奔走,鸟不敢振翼。就连远处正在厮杀的凶兽与猛禽也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看到百尺巨浪里,小夙夜踱步走来,看到小夙夜那双可怕的眼睛,焦长老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骇然大吼,“魔!……”
河水冰冷,却成了晏聆最温暖的怀抱,无尽的水源力轻抚他的伤口;青绿的木源力自主地流向脉络各处,在血肉里渗透,滋养着创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聆的眼帘微动,一会儿后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水里。”晏聆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依然还在河流当中。轻轻一动,各处伤口的痛楚一起袭来,让他动作一顿。
“小树叶……!”痛楚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清醒过来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夙夜,神念扩散了出去。
没有,找不到小夙夜的踪迹。
强忍着痛楚,身子一扭,晏聆就像一尾大鱼,河水无法对他造成丝毫阻力,反而成为他遨游的无穷动力。一个扭动,他就蹿出了近十丈远。
向着坠河处逆流而上,晏聆一丝也不敢放松,仔细搜寻着沿途的每一处水流,或者水草等植物茂盛的地方。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晏聆的心里越来越凉,难道小夙夜被焦长老找到并抓走了吗?
水花轰响,他从水里冲出,踏在河面上向四周望去,这时离坠河处已经不远了。
忽然,他的目光微凝,落在河岸边的水草丛里,那里水流打着旋儿,半边尸体漂浮在那里,被水草绞住,无法顺流而下。
是焦长老!
在水面上一踏,晏聆落在焦长老的尸体旁边。
咻!
晏聆的神念刚要落在尸体上,想探查对方的死因,就感觉凌厉的剑气斩来。剑意直指心口,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没有了生命。
“好恐怖的剑意!”焦长老明显是死于剑下,看伤口干净利落,应该是被一剑斩为两半。残留在尸体上的剑意不散,连神念都无法触碰,可见用剑之人的强大。
“难道小夙夜被用剑之人带走了?”晏聆猜测,但是并不放心,因为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如此,更不能确定用剑之人对小夙夜有没有恶意。
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忍着伤痛,一边用木源力自疗伤势,一边继续在周边搜寻。直到不久后有玉炉宗的修士寻来,远远地察觉到有强者的气息,晏聆才不得不收敛所有气息,小心地藏进河底的淤泥里,一动也不敢动。
“是谁?谁敢杀我玉炉宗长老!”河面上,延途追来的玉炉宗修士看到焦长老的尸体之后,怒吼连连,惊起一大片飞鸟。
“这是剑气,齐王朝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拥有如此凌厉的剑法,那就是齐王都的聂氏世家,这是他们做的吗?”
“不像是聂家的白虹剑法,但也不能排除他们进行了伪装的可能。总之,一定要查清楚!”
“你们几个,顺着河流上下游搜寻,看能否找到线索。城里的同门也不得懈怠,若有消息立即上报!”
二十多里外的一处河段,晏聆跃上河岸,不死心地又沿着河流一带的范围搜寻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知道暂时无法找到小夙夜了。
他现在疲惫不堪,长时间的以神念搜寻,是很耗费心力的。拖着肌肠辘辘的身体,他在河边山林里的一块石头上坐着发呆。
小夙夜的呼唤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但是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寓的空荡和迷茫填满心底。
很久之后,忽然一缕若有若无的肉香飘到鼻端,更加勾动着他的饥饿感。不由自主地,他顺着肉香传来的方向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飞快地从草丛里捡起一样东西,然后前进几步又捡起一物。这是两粒珠子,很廉价的那种,但晏聆却如获至宝。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从小夙夜的珠花上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