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应该灭了你最后的命火,而不是豢养你,媚妖!”司钰低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旁人无法相信的事实,豢养一只媚妖的命火。
她的身体里有一个媚妖,司钰很清楚,正是这只媚妖引得她这一世媚主正宫,也许媚火化而不去,就是因为她的存在。
“谁说人死如灯灭,余灰散尽似云烟,这世间偏有一处可叫人身死意长存。”温柔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主人可还记得那是什么地方?”
旧事重提,司钰眸光一黯,抬起受伤的左手拂开她的手,缺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的胳膊比脸更狰狞可怕:“你可知道,吃掉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吞噬只剩下最后一丝命火的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一些伤痛,的确会让人宁愿吃掉自己。”不在意威胁,女人满目怜惜的抚上伤口,垂下的头颅吻在袒露的锁骨边,不带一丝情欲贪婪,只有无边的虔诚。
司钰看着她,被戳中伤痛而沸扬的冷笑在唇边泛滥:“只有我才是属于我的,只有我才不会背弃我……”
“所以,明白主人心意的人都会死。”女人轻描淡写的补充,对穿透自己胸腔的左手视而不见,唇边温柔的笑像是堪破了一切。
“而多嘴的人,即使死去也不能叫人放心呢,只有变成主人的一部分……”
女人曼妙温暖的身体在刹那间化作无数光点,随着垂落的指尖散入隐秘的远方,司钰轻声接着她未说完的话:“只有变成我,才会令我放心。”
在身周飞梭的画面破碎消散,司钰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踏碎宁静澄澈的湖面,走向荆棘横生交错的远方。
即使我也对我隐藏了无数的秘密,即使我也会伤了我,即使我也会令我万劫不复,我能相信能放心的,还是只有一个我!
为了我,宁愿放弃那个我!
花街柳巷,不管死过多少人,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宅院里都会依旧热闹,不受丝毫影响。
穿过莺莺燕燕的娇嗔招徕,白夜走进贴着封条的大门,那是这条街上唯一没有点灯的宅院,与方寸外的热闹相比,冷清得让人以为进错了地方。借着对门的大红灯笼,门楣上三个字暗淡无光——冷香院。
是刚死过很多人的地方。
院里更加黑暗,穿过曲折悠长的回廊,嗅到一阵腊梅的清香,是在那个所谓的梅园里!知了目的地的白夜不自觉加快步伐,不经意间拂落满树积雪。
梅林深处,精致的竹舍掩在古树下,推开门,血腥扑面而来。
站在门口扫视一圈,空荡的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竹帘之下残留着一摊半干涸的血迹。
走了?屋里没有留下任何气息,仿佛不曾有人来过,抹去了气息却没有带走血迹,也是奇怪。
一步踏去伸手沾了些血,在鼻下嗅了嗅,白夜皱眉,血里残留的气息极不稳定,像是,像是……
捻着手指,眉头越皱越深,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很像那个人那时的状况——两个意识在争夺一具肉身,但又不全是,好像还多了什么。
不同于被附身,这两个意识是同一个魂魄衍生出来的,同根同源无法驱逐,而且遇到这种情况,肉身撑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严重的甚至会折损魂魄。
遇到这种情况,容易活下来的反而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可是凡人的血不会有这么浓郁的灵气。
这种情况本就极为罕见,又比之前多了三分怪异,白夜一时也想不出五道之中还有谁会得这种病,只收了残血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听静应该知道一些,至少比他知道得多。
“刑官大人这又是上哪儿忙去了?”看见白夜回来,听静忍不住调侃,虽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丢下自己,可是任谁都不会高兴。
“找到了这个。”使唤人白夜倒没客气,把收集到的血递给她。
听静看着只觉得莫名的心酸。在听静眼里,有求于她的白夜才像一个正常人,可是这种正常本身就代表着不正常,所以看到白夜拿出来的东西时她没有半分惊讶,没事要她帮忙,这只死狐狸才不会对她客气。
但是接过之后,听静立刻烫手似的丢回给白夜,惊叫连连:“死狐狸你从哪儿找的鬼东西,这么重的死气你也敢带在身上!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死气!?
轮到白夜惊讶了,万物灵长,身死意竭时都会散发出死气,他修行数千年,不可能不认识,可是这血怎么看都看不出丝毫死气。
“不是一般的死气!”看白夜不慌不忙的接住那滴血,听静忍不住跺脚,“是离恨天的死气!只有离恨天的死气才会这般沉默!”
离恨天的死气!即使早已能做到不为外物所动,白夜也手底颤了一颤,急忙检视内身,待没发现异常才略略放松。离恨天的死气,比人间的五色瘴气更厉害。
离恨天,一半生一半死。离恨天的死气,是万物众生弥留之际的执念和肉身中的死气汇聚而成,一旦被侵袭入体,就算是离恨天的人,多少都得被留下纪念,而外人,种下心魔算是最好的结果,最严重的是被拖进离恨天,沦为离恨天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基石。
“从有记载以来,离恨天的死气就从来没外泄过,安分得很,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听静先道出了疑惑,只要不刺激那些死气,它们就会沉浸在各自的故事里,甚至直到消融的那一天都不会动一下。
幸好没有以灵力试探,不然定会惊扰,又无防备之下,死气入体的可能极高。死是不足为惧,但这样死去,沦为基石夯土,到底是不值得。
事关离恨天,白夜更加不知,不便说什么,只将血再递给她。
再次触碰到那滴血,听静再次惊叫:“两个……”出了声才发觉不该,听静急忙捂住嘴,询问的看着白夜,见他点头,听静难以置信的愣住了。
竟然……竟然会遇到第二个?掩不住惊骇,恼怒和不解也随之飘摇不定,修行修行,这些人是都修炼到狗身上去了吗!还是她坏事做得太多,要被天道惩罚?
见听静也没法,白夜只得放弃让她溯本追源的想法:“回去了。”
也只能回去了。听静无奈应承,只是离恨天,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