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一刹,司钰分不清自己是梦醒了,还是在梦里。
灰暗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阴沉,垂眸,映入眼中的是开满了天际的血红色花。坐起身来,不出意外的,脚下是血红的还带着丝丝润泽和血腥气的泥土。
是梦醒了吗?司钰感到疑惑,更多的却是恐惧,那恐惧纠缠于心,溢于眉眼,最后化作无边的落寞。
如果是梦醒了,那她就是没有逃出这个地方,没有躲过这无边的寂寞。最后,还是没有逃出去吗?杀了那么多少人,吞噬了那么多的……
很多次,当她以为这里已经变成梦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会狠狠的提醒她,这里才是真实!以至于她总以为自己不过是从无数个之一的梦里醒来,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折下一朵花慢慢嚼着,甜甜的花汁在舌尖上蔓延……
甜的?这里的花明明都是苦的,她吃了那么多从来没尝到过甜的,最多偶尔尝到酸的,像是宫前花园里没有成熟的果子,又酸又涩。
一朵又一朵,全都是甜的,全都是!司钰垂下手,血红的花落在血红的泥土上,相映如凝结的血。看来,这个是梦了。
既然是梦,那她就不用去找出路了,不用……一个人影浮现在脑海,恩,会有人叫醒她的,那是个很温柔的人,和锦修一样好的人。
可是,一定要快点叫醒她,这个梦是最无聊的。
像是应和她的心事,灰暗的天空一亮,眼前模糊了片刻,就看见红色的梅花帐,转动眼眸,看见的不是红色的人,而是凄厉的白色!
白色!
双眼仿佛被灼伤一般,眼泪蜂拥而出,慌乱而快速的移开眼,重新落在鲜红的丝帐上。
不是十酒!十酒知道她醒来时见不得红色之外的东西,常年被血色充斥的双目,已经很难接受其他颜色,与那种红色相去越远,眼睛就越痛。
听到声响,白夜撑起身看见泪花闪烁,直盯着头顶丝帐的人儿,震惊之余惊喜若狂,原以为最早也要等到明天她才会醒过来……
“钰儿不哭了,以后钰儿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去哪儿都陪着,不会让钰儿一个人了。”白夜慌忙抹去她的眼泪,会这么快醒来,在她眼里,他比十酒更重要。
他比十酒重要?白夜愣住了,才知自身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可笑的事情。为什么十酒能叫醒她,他却不能,那时候一定在嫉妒不安,所以才会对十酒说出那种话。
十酒知道怎么叫醒她,那么笃定,十酒和她的关系已经好到完全越过他的地步了,那么他,还算什么?
“你,叫我什么?”疑惑的眼神从他身上流过,不敢久留,却看清他的脸,沾着血的下颌显得有些狼狈让她不敢认,却不得不承认,眼神变得悲愤起来,“你叫我什么,锦修!”
锦修?
白夜彻底顿住了,继而乱了神,她叫他锦修!
她是怎么想起来的!听静的封印不可能出错的,她是怎么想起来的!白夜感觉自己要疯了,她怎么会想起来!
“你叫我什么!林锦修!”得不到回答,司钰愤恨的推着沉重的他,大声吼道,不管眼里的刺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任眼泪狂涌。
灵力沉锁的人自然推不动他,只是这一声吼让白夜恍然过神来,她不记得她叫司钰!
“天成?”试探的叫道,早不是当年模样的少女冷哼一声,愤愤的转过头。
白夜愣住了,是天成!被他惹得生气的天成就是这个模样,可是天成好像全然不记得后来的事?不记得后来,他逼得她跳下深渊,毁了花都的事。
司钰盯着一侧的红色,眼已经不疼了,眼泪还是止不住滚出来,他说了会回来接她走的,她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天成没有想起来?”白夜不知该喜该忧,看上去她只想起了他的好,可是能想起来,不就是说明听静的封印出了差错。
不似记忆里那么冷的声音让司钰愣了下,想起什么?她忘记了什么?
“天成已经不是天成了。”
矛盾的话让司钰失了神,如果我不是我,那我该是谁?我,还能是谁?
“天成现在叫司钰,是白夜的钰儿。”白夜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刻意忽略她眼里的惊讶和疑惑。果断的话如果早些说出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默然无声,湖上的晚风吹得风灯摇曳,投下的光影斑驳陆离。司钰望着,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眸色坚定的盯着头顶,漠然做声:“你不是锦修!”
她的锦修不会对她说这些话,她的锦修只会笨拙的想要讨好她,却不知道从何做起,虽然这也是她在很久之后才明白的。
白夜眸色一黯,只当做没听见,落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的抱紧她,钰儿也好,天成也好,都是她!都是他的!
司钰突然笑了,恍然想明白了,任由白夜抱着自己。
“混账十酒,快点叫醒我,这个梦一点儿也不好。”司钰细细的抱怨着,不是每一次没了心,意识都会沉入那个噩梦里,有时候也会梦见其他,这次会梦见和锦修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预示着她很快就能真正见到锦修了,她的锦修。
又是十酒!听到十酒的名字白夜几乎要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那个十酒,和钰儿的关系果然好到逾越了界线!
司钰不管白夜怎么想的,这个人只是她的梦,等她梦醒了这个人就不存在了,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呢?
认定自己在梦里,以为自己还是天成,不记得最痛苦过往的司钰很快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切,在自己的梦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只是梦而已,梦而已。
可是怎么能让她的锦修变成另一个人,她的锦修那么好,怎么能变成另一个人。
胡乱抱怨着,司钰乌黑的眼里掠过一缕红芒。
九重天上,星辰颤动,无数星辰之光落入破碎的天宫中,沉寂了两千年的宫宇碎片开始飘摇沉浮。
离恨天,星辰之光驱散阴霾,苍穹上的七星灯光华暗淡坠落湮灭。
听静立在殿前,葱白的手指挑着一盏红蒜花灯,眸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这就开始了吗?
仙主所说的,命中注定,这就开始了吗?原来她也阻止不了什么,这个天主,真真是做得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