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疼痛……
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骼，浑身不知破碎又重新愈合了多少次。每一次破碎,就只有无尽的疼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弱水中，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
或许下一刻,她就承受不住了。
但郁清不愿意放弃,一旦放弃，就意味着此生就此终结。
“呃……”喉咙的骨头又一次愈合,郁清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就重新被流窜进来的弱水腐蚀掉,化为齑粉。
在这里，连流泪都成了一种奢侈,她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每一个细胞都经受着破裂与修复,只有神识无比清晰，她连晕过去都做不到。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血淋淋的身体在弱水中浮浮沉沉，简直比最可怕的尸体都叫人心惊。
弱水能将五系道基融会贯通，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将她的身体经过上万遍的破碎重组，才能彻底改变体质。天上不会掉馅饼，可一旦坚持下去，以后的路就通透了。
“郁清，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朱雀在她识海里已经第一百八十遍这样说了。从刚开始三天一次，到现在的一天三次，似乎快要没了耐心。
郁清只能用神识跟他讲话，她苦笑道：“不是说二十年吗？二十年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样讲讲话也好，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她迟早会被折磨疯掉。
朱雀简直不忍心去看她的身体，那已经算不上身体了，完全是一团破棉絮，破碎再愈合。
“你知道吗？从进入弱水到现在才过了一个月而已，也就是说还有十九年零十一个月！你真的要耗在这里？”
“那怎么办？难道你有办法出去？可我一旦离开，就意味着惩罚未完成，父母的魂魄就会被收走了。”
朱雀摇摇头，用翅膀直接捂住了眼睛。
郁清苦笑着说：“其实这一个月还是有进步的，我能感觉出来，身体破碎的时间隔长了些。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趁修复的间隙运转真元力修炼了。”
“希望如此吧。”朱雀声音越发低沉下去。说起来，告诉郁清弱水能改变体质的还是他，可最先承受不住的也是他，明明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然而看着郁清受苦，他竟比自己受苦还难过。
……
一个月后，谢子君重新回到清风派，自这时起，所有人都发现他阴郁了不少，就连宋霏霏、杨玄等人都不敢随意跟他讲话了。
他们能猜出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毕竟没有亲身体会弱水的威力，无法感同身受。
这一年的昆仑山秘境，谢子君带领宋霏霏等四人全部进去了。因为五人都达到筑基后期，谢子君和然然更是达到后期顶峰，只需要一些机缘就能突破。再者，突破结丹期要庞大的灵气支撑，只有昆仑山才能提供。
这次五人进入昆仑山，可都是冲着结丹去的。
至于门派，则扔给了德智方丈、秦愿忠以及五人的徒弟。五人的徒弟都很不错，在三十年内都进入了筑基初期，算是同期修士中的佼佼者了。
将门派给他们管理，五人还是很放心的。
同去的还有几十名炼气后期修士，都希望借机历练一番。
进入昆仑山第二层，五人很快汇合，直接朝主殿奔去，因为主殿的灵气最为浓郁，即便几人同时结丹也能供应的上。
“这一层似乎看不到弱水。”御剑飞在半空中，然然不时望向下方，却失望地发现根本看不见弱水的踪迹。
宋霏霏看了谢子君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依旧，才小心翼翼说：“弱水本就是通向地府的，只可能在第一层出现。等我们结出金丹后，再去外围好好寻找一下吧。”
她不敢问谢子君弱水的具体位置，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弱水这两个字。还好这次谢子君没太大反应，让她松了一口气。
杨玄道：“子君和然然估计很快就能结出金丹，霏霏、叶默和我恐怕还得一段时间，若是十年不行，就得等二十年才能出去了。”
二十年后，外界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还有他师父，如今已一百八十岁高龄，二十年后刚好两百岁，只怕与结丹无缘了。
宋霏霏故作轻松地说：“二十年正好，不是吗？等我们出去就能看到清清了。”
然然点点头，是啊，郁清在弱水中也需要呆二十年，说不定他们到时候真的能一起出去。谁也不愿意往坏处想，她是否还出得去。
这一路还算顺畅，毕竟稍微有点智慧的生物都能判断出五人修为高深，不会主动去撞枪口。因此没用到两天，就成功来到这一层的主殿。
五人分配好房间，又准备好结丹所需的用品，然然还给每人房间周围布置了防御阵，才开始打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主殿周围偶尔会有妖兽经过，但很快就被殿宇散发出的威压赶走了。无论何时，这里都那样宁静。
直到进来的第七年，谢子君所在的房间忽然发生异动，大量灵气朝他的房间涌去，迫使空间都微微扭曲变形。
其余四人蓦地睁开眼睛，都知道他到了结丹最紧要的关头，一个个顿时走出房间，焦急地等在外面。
他们虽然没结过丹，但郁清结过，也告诉过他们结丹时会发生什么变化，以及需要注意什么。此时谢子君房间发生的情形，就代表他正在凝出金丹，需要无数灵气去补充。这个过程至少要持续十多日，只有坚持下去，才会成功。
“不用担心，他一定可以的，子君的意志一向很坚强。”宋霏霏拍拍然然的手背，让她安定下来。
然然点头道：“我估计也在这两年了，等下一次昆仑山开启时，兴许能和谢大哥一起出去。”
“那就好，有你们回门派看着，我们更放心。”杨玄温和的笑着，他的修为在然然之后，在宋霏霏和叶默之前，不出意外，第三个结丹的就是他了。
“嗯。”然然抿着下唇，目光望向远方，幽幽道，“七年，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她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是否还在坚持？还是说，早就陨落了？
然然不愿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那会让她失去结丹的动力。
“没事的，我们一定还能够重逢，清清她不会是半途而废的人，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宋霏霏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从始至终，她都那样相信郁清。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互相最了解的人，甚至比谢子君还要了解很多。
只要不致命，郁清都会坚持下去。所以，他们也必须坚持下去。
一个月后，谢子君终于走出房间，他身周像悬浮着一层层细小的白色粒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比之前更加内敛，宛如封存起来的宝剑，气势和威压大大提升，性子也似乎更阴郁了。
无疑，他结丹成功了。
“谢大哥，恭喜你结丹成功。”然然第一个送上祝福，不枉他们在外面等了整整一个月。
杨玄拍拍谢子君的肩膀，感慨道：“恭喜，不过别得意，我们会很快追上来的。”
谢子君露出七年来第一个笑容，瞬间，脸上的阴郁全然消失，他像是新生了一般，又回到之前开朗的样子了。
“谢谢你们，因为感受到你们的祝福，我才会成功。”他将四人挨个抱了一遍，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阴霾似乎也因此散了些。
宋霏霏笑道：“酸不酸啊？不过我喜欢，嘿嘿。”
叶默道：“如此一来，我们清风派实力更上一层楼了。”
“所以你们也要加油啊，争取我们五人全部结出金丹！”谢子君挑眉，忽然又说，“可惜啊可惜，还得在这里面呆三年才能出去。我说你们几个可不能偷懒啊，还不赶紧去闭关打坐？”
“那你这三年打算做什么？”临走前，宋霏霏问了一句。
谢子君笑道：“去做一直想做却又没做的事情，如今我结出金丹，而这里是筑基修士历练的地方，你说我现在能带走多少宝贝呢？”
四人顿时露出个鄙视的神情，却没有阻止，只要他不像以前那样阴郁可怕就好了。
……
第十年整，然然第二个结出金丹，其余三人也达到筑基后期巅峰，一定能在下一个十年结丹的。
当是时，谢子君已经洗劫了这一层能洗劫的所有宝贝，几人的储物袋都填满了才算数。法宝、飞剑、丹药、药材、典籍等等应有尽有，看得四人眼花缭乱。
“有这些东西，咱们清风派的宝物储存量又上一个台阶了。”宋霏霏拿起一把中品飞剑把玩着，这些东西他们不稀罕，但稀罕的大有人在。
结出金丹的然然更加恬静柔美，她微笑道：“还有实力。”
“对啊，还有实力，你们两个都结出金丹了，等回到门派，一定会引起轰动。”宋霏霏扔掉飞剑，挽着然然的胳膊欣喜地说。
然然莞尔一笑：“所以你们也要加油啊，等下一个十年，相信你们三位也能结出金丹的。”她望了谢子君一眼：“谢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回去之前，我想再去看一眼弱水。”
作者有话要说：咳，可能今晚还有一章，我只是说可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