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灵气旋涡汇聚在叶戈身旁,原本缓缓流动的血液仿佛也随之沸腾起来,一股股浩大的真气透从他的窍穴中滚动而出,汇聚到丹田的白色法种之上。
叶戈静下心,用神念操纵着这团真气,按着记忆中的冰鲤模样,从细微之处开始勾勒。
双须,额角,鱼鳍,鳞片……叶戈的神念绕着真气云团上下翻飞,素言剑则悬在丹田之上,从剑身上分出一道极淡的青光汇入云团之中,叶戈一边以神念勾勒法相,一边用神念将素言剑吐出的本命真气融入云团之中。
一般来说,凝聚法相时,描相得越细致,法相今后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越高,可是因为在描相时还要分出神念来熔炼本命法宝的本命真气,一心二用下,所消耗的神念也是极为惊人。
而根据描相的次数不同,法相也分为一品、二品、三品……最高到七品的七个品阶。
法相的品阶越高,威力也就越大。
寻常修士的神念若没有经过特殊方法锻炼,一般很难支撑到第四次细化法相,也就是说普通修士大多都是三品法相,只有极少数的天才或是锤炼过神念的修士,才有可能达到四品以上。
锤炼神念是一件非常耗精力和时间的事,基本上很少会有人特意去修炼神念。
毕竟种相的时机是在筑基二境,在这个阶段修士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一百五十年,如果还花费时间去分心修炼神念,哪还有时间去突破金丹?!
所以除了大宗门的天才弟子们可以通过寻找特殊的丹药,来促使自己撑到第五次法相细化外,其余的修士大多都是止步于四品之下。
让叶戈感到幸运的是,因为修习阵法,所以他的神念较常人要来得更强大,所以此次描相他有很大的机会能支撑到第五次细化。
当第四次细化完成,一对白色的冰鲤已经是开始围绕着法种缓缓游动,除了没有鳞片,其余的已是画了差不多。
而叶戈此时的神念已经消耗去了一大半,他本清醒的头脑此时也有了些混混沌沌的感觉,只感到一股倦意由脑中袭来。
“嗡——”素言剑忽然剑身一震,发出一声刺耳的啼鸣。
叶戈被这声音刺得一个激灵,脑中顿时恢复清明,他咬咬牙,开始第五次细化。
到了第五次细化,神念每挪动一分都感到明显的劳累和困顿,宛若如逆水而行,前方是涛涛巨浪迎面扑来,直撞得神念摇摇摆摆,寸步难行。
叶戈知道这是自己的神念消耗过多所致。
而一旦神念消耗超过修士的最高承载限度的话,修士的意识很可能会就此崩溃,变成傻子。
叶戈可不愿自己变成傻子,但他也不愿止步于五品法相之前。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九寒玉叶塞到嘴中咀嚼吞下,叶戈顿时感到神念一轻,而玉叶的寒气也徐徐流动到他体内,带起一股冰霜真气,像是给他当头淋了个冷水澡一般,神清气爽。
第五次细化后,冰鲤身上赫然已是有了鳞片,虽然粗糙,但已经能数出有三十六枚之数,两尾一共七十二枚,一枚也没有缺少。
叶戈此时眼皮沉得只想好好大睡一觉,但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一股毅力,硬生生地又将他快合上的双眼又死命撑开。
“再来一次,冲击六品法相!”
抱着这个信念,叶戈并未停下,又开始了第六次细化,此时神念的前方不再是凶猛的河流,而是泥泞的沼泽,厚重的泥沙阻挡在他的神念面前,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每前行一步脚下就会沉下一分,四肢百骸都被泥沙牢牢钳着,动弹不得。
九寒玉叶又被拿出两枚服下,效果却是比起之前要差了许多,叶戈几乎都没感到任何的清爽,就又被脑海中的困闷给覆盖。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半日,叶戈才堪堪将法相完成第六次细化,此时他已是满头大汗,就连身上也是汗津津地湿了一片。
叶戈急促地吐了口气,却是没有收回神念,而是在丹田上一转,竟是还要继续细化下去!
“七品法相,且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运气!”
他咬紧牙关,将神念开始第七次细化!
这一次,神念却是不再感到沉重,而是感到了一片剧痛!
每前行一步,就像是骨髓中被扎入了一根长约十寸的细针,每一根针都能带来一种像是穿透了神经般的尖锐的痛感,叶戈还未描到十分之一,就已经痛得面色发白,几乎要晕眩过去。
到了三分之一,神念每挪动一步,就像是落入了一片无尽针海,瞬间被扎成千疮百孔。
到了三分之二,叶戈勉力将最后剩下的一枚九寒玉树的果实吞下。
叶戈的额角此时已是青筋暴露,垂在膝上的双手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面上则露出痛苦之色。
“太痛了!”心中此时只存着这个念头,什么岑玉,什么阴谋,什么魔修,什么丧物,什么霜华诀……都已经不复存在,就连弟弟叶慈……
叶戈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咬咬牙,心中不知从哪横生出一股强烈的意念,夺来了灵台一丝清明,他迅速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把匕首样法器,直刺掌心,毫不犹豫地将其钉到了身前的石地之上。
看着手掌下缓缓流出的鲜血,叶戈面色惨白之余,也觉得头脑中又清醒了少许,当下也不知怎的,脸上竟然无意识地扯出了个惨笑,然后脑中神念一转,却是又朝前挪动了几分。
叶戈也不管了,又是一刀刺下,却是刺在大腿之上。
最后那临门一脚,却是素言剑一剑劈在他的法种之上,叶戈只觉浑身一麻,心脏几乎就要停顿,就在此时,只听脑中轰的一声,所有痛觉都顷刻消失无踪,但同时他两眼一黑,也昏倒了过去。
而叶戈丹田中的两尾冰鲤却是忽然浑身一震,周身发出柔和的白光,鳞片尽显,纤毫毕现,灵动非常,就像是储物袋中的冰鲤真的被放入了丹田之内!
冰鲤法相……相成!
只见叶戈所居住的山峰之上,忽然跃出两尾巨大的冰鲤之影,而本是晴天白日却平白落下一片雷光,冰鲤巨尾猛然卷起周围数十里云海狂风,将雷光绞住,也不管那雷光片片打落在自己身上,悠然自得地于雷云之中翻腾游转起来。
只见云海中若隐若现银玉似的白色鳞片,雷声轰鸣,顷刻间,却是下起雨来。
雨势渐大,声音渐渐遮过了雷声的轰鸣,住在周遭山峰中的太微弟子先是被雷声一惊,待得
出了洞府查看时,却只看到山雨不停,空中云海混沌。
“好大的雨啊。”有弟子感叹道,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后,便起身退回了洞府之中。
这变化不过瞬息之间,却是没有人发觉到那云海中多了两尾巨鲤。
冰鲤得意地摆动了一下巨躯后,便落入了山峰之中。
碧玉青霄风云动,金麟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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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叶戈转醒,已是三日之后,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和大腿,虚弱地笑了一声:“大难不死。”
内视了一下丹田,看着丹田上那栩栩如生的冰鲤虚影,叶戈满意地笑了一笑,然后取出那瓶还灵散敷上,等到皮肉愈合,疼痛稍减了几分,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起身朝太微门主峰而去。
法相已成,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已是落下,但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
因着那枚断剑上寒气之事,叶戈不打算再将‘混元三才阵’中的冰系飞剑交黑太微门的炼器阁来炼制,他那日在大比不过是泄露了一丝冰霜之气,就被人惦念至今,若是再发现他炼制冰系飞剑,怕是就要怀疑起他的灵根资质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戈并不想将自己是冰灵根的事情告诉太微门。
于是他此次便打算自己去藏书阁拓印一份炼器的玉简回来,自己炼制。
还没走到一半,却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岑寄凡和鱼选二人,原来是来特意探望自己。
“叶慈,你这……没事吧?”岑寄凡看到叶戈那面色惨白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
“无碍。”叶戈笑道,他虽然面色浮白,但身体并无大碍,而且有了冰鲤法相后,法相能自动帮他汲取周身灵气,这样一来就可以无时无刻运转冰肌玉骨决,将他之前受的伤慢慢修复。
两人自然是听说了叶戈被带到洞明殿的事才赶来的,听得叶戈说了当日的情况,鱼选却是一愣:“那刘锐竟是被人袭杀而死的?”
“是啊!我们听到的一直是他被妖兽咬死的说法……怎么忽然就变成被人袭杀了呢?”岑寄凡闻言也有些糊涂。
“谁知道呢……”叶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中却是在想:若是有人想害你,就是在一具死尸旁放一把断剑又有何难?
不过这事本是冲着他来的,叶戈不愿将鱼选二人牵连其中,便止住了口,没有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鱼选闻言,偏头思量了下,嘿然笑道:“叶慈啊,看来这是有人在算计你呢……”
“算不算计又怎样,我且看他何时能露出狐狸尾巴。”叶戈也笑,只是他平日里慈眉善目惯了,却是没有人能注意到笑意中的那丝冷意。
鱼选则不再说话,而是垂着头不知想着什么,眼中寒光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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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微门外的密林黑暝暗沉,只偶尔有飞禽夜惊,扑翅之声,以及林间不知何物爬动的窸窸窣窣声。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到了林中,来者慢悠悠地走到一处大树之下,绕着树下空地走了一圈,然后蹲下摸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放到指尖摩挲。
“那刘锐明明是被我所咬死……又怎会变成被人袭杀?”那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恰巧此时天上黑云淡薄,露出一轮黯淡的弯月,将来人的面容照了出来。
清俊秀丽,若是叶戈在此,当是马上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好友鱼选。
鱼选瞧着指尖的细土,只见上面有一股极淡的灵气波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站起身,舔了舔干裂的唇角,不置可否地道:“哪里来的雀儿,胆打主意到本座头上,该是和那刘秃子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