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呀,这次整风运动不是针对你个人的,你想想我们这个车间这么一个重要部门,如果群众的政治思想工作跟不上,会影响产品质量的,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
朱主任还想继续说下去,马上就被林剑平不客气地打断了:“朱主任,你少给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是针对我又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林剑平,你要注意的态度,你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看来车间的整风运动完全是有必要的。”朱主任也呼地站了起来指着林剑平大声斥责道。
他们争吵声越来越大,引得楼道内其他办公室的人探出头来,发现是主任在发飙,都赶快把头又缩了回去,关起门来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忽然觉得这样有失风度,朱主任又坐回了座位上,故作平静地说道:“林剑平,这是车间集体的决定,如果你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向组织投诉,厂里有工会,有纪检部门,职工的呼声随时都有传递的渠道。如果你再不满意的话,你觉得哪个地方好你尽可以去,单位决不阻拦。”
“这可是你说的。”林剑平也是一阵的冷笑,说完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既然撕破脸了,当然就无法在车间呆了,林剑平的家里还是认识一些人,便托人想把他调到计调部去。
可这时候朱主任又换了一套说辞,说什么要稳定一线员工的队伍,严禁一线人员向二线流动之类的话,并说这是厂里的规定,车间也不能违反。
红旗厂确实有这么一项内部制度,因而被朱主任咬住不放,就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辞职吗。
这让林剑平左右不是,几经折腾之后,最后双方达成了妥协,林剑平以借调的方式到计调部,借调期间的工资由车间发放,但需扣除效益工资。
为了早日离开车间,林剑平也没有多想,准备先这么过渡一下,日后再想个别的什么法子彻底调离车间。
但当看到发下来的工资单的时候,林剑平不禁有些傻眼,没有了效益工资,自己的收入明显差了一大截。
明白自己上了朱主任的当了,但他有苦说不出,只能指望着快点办妥正式调离手续。
“车间的人都知道我把主任给得罪了,为了避免受到牵连,许多人都对我也是避而远之,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林剑平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山。
李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什么时候惹到猪头了,他在车间里总是针对我,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也无所谓了。”
林剑平有些同情地看着李山,拿起茶杯跟李山碰了碰,说道:“兄弟,以后在车间可有的你受了,好自为之吧。”
朱主任此刻正仰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他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块茶饼放到鼻子底下细细地品味着,“嗯,不错,是正宗的普洱茶。”朱主任闻了一会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平时看着蔫了巴几的老梁居然还挺会来事的,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昨晚九点多的时候,朱主任从外面应酬回来,喝得有点迷迷糊糊的,刚到家门口正准备开门,忽然从阴影里闪出一个人来,吓了他一跳,酒也醒了一半,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车间的职工老梁。
警惕地看了一会老梁,觉得他不像是要对自己不利的样子,当即放下了一半心。再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这对于久经世事的朱主任来说,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正色道:“老梁,你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不能到单位去说,非得跑到家里来。”
这个老梁先前来过一趟,看朱主任不在家,就一直守在门口。
老梁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满面笑容地说道:“朱主任,我路过这里,刚好看到您,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这哪里是路过,朱主任也不点破,说道:“老梁,既然到家门口了,那进来坐坐吧。”
老梁忙点头,跟着进了屋。
寒暄了一阵子,老梁就说有个老乡给自己带了些上好的普洱茶,自己也不懂茶,放在自己这里算是白瞎了,听说主任懂茶,就带了过来让他尝尝。
这个老梁当然不是闲着没事来送东西的,好像是托自己办什么事情,当时酒劲上来了,也不记得当时他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想换个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反正过几天如果他着急的话,肯定还会找自己的,可以趁机再敲他一把。
喝普洱茶最好是用煮的方式,而不是泡。不久前刚好一个朋友送了自己一套煮茶的工具,就如同瞌睡恰好遇到了枕头一样,怎么就那么的巧。
茶盒里专门附带了一把银质的茶刀,朱主任用银刀十分老练地切下了一小块茶,放进煮茶器,再加进适量的水,接通电源,须臾,水便烧开了,又煮了一会,揭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茶香便弥漫开来。
朱主任给自己倒一上一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瞬间普洱茶特有的茶香马上便盘绕在舌尖,一股温热随之慢慢从口腔滑到肠胃,胃部暖洋洋十分的受用。
真特么的舒坦!朱主任舒服想要大叫几声。
喜欢喝茶是朱主任的三大爱好之一,车间人都知道,于是便有人便投其所好,经常给他送来各种各样的茶。
朱主任边喝茶,边细细地品味着。
这便是权力带给自己的好处呀,朱主任也是一阵的感慨。
想当初,朱主任大名朱自国,出生在三秦省西部一个偏远的山村,经过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京城的一所名牌大学,这在朱自国那贫瘠的家乡无疑是放了一颗卫星。
在他们那个地区,以往高考最好的成绩顶多也就是考上了省城的几所大学,跟京城那所全国闻名的大学那是没法比,所以附近十里八村都轰动了。村里的老人们说这要是放在过去,那可是相当于中了进士了,看来老朱家的祖坟上肯定是冒青烟了。
家里当时穷得叮当直响,老爸硬是从别人那里借了些白面,做了一大锅臊子面,用来招待前来道贺的乡亲们,现在想想真是寒酸。
想当年,金榜题名,捷报传来,师生相拥,喜极而泣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朱自国当时也是一个热血青年,也有着满腔的热血与远大的理想。
毕业那年,他本来有一个可以留在京城进入某大机关工作的机会(那个年代大学毕业生还是可以分配工作的),结果让别人给顶了去,朱自国就如同被人从头到脚给浇了一盆凉水,终于让他彻底清醒了,也感到了现实是那么的残酷,什么理想呀什么主义呀,通通都是扯淡。
最后被分配到了红旗厂,面对冰冷的铁块,微薄的收入,以及家里居高不下的债务,心里越发的不平衡了,凭什么有些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只能吃白水煮面;有些人可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自己只是低声下气、看人眼色,这社会真是不公平!朱自国从那时起心理便扭曲了起来。
他不放弃一切向上爬的机会,根本不在乎所使用是什么手段,最后得出这么一个怪论:认为要想爬得快,就必须有垫脚石,这个所谓的垫脚石就是其他人了,只有把别人踩在脚下才有可能爬得更高。
与人斗,其乐无穷。于是朱自国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这便是其第二大爱好,如果不是因为栽在第三大爱好上面,也许自己现在早已经是厂领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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