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一声惨叫从太子府中传来,在半空流连不去。
“吵什么吵。”沈蕴撇嘴,“是你让我教你好好读书的。”
“我的天哪!”蔚抹云痛苦不堪,心中后悔不跌,自己当初到底是犯了什么傻,为何会去找沈蕴,让他帮忙自己补习往日的功课。“心中,怎一个愁字了得!”
“起码两个。”沈蕴淡淡地道。
“丧心病狂……”蔚抹云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你看看我的眼睛,我已经接连好几日不曾安眠过了啊!每日在你这里补功课,晚上做你布置的功课,第二天大清早去上朝,我的青春朝气都要被你压榨光了!”
“我又不是千年老妖,难道还要采阳补阴?”沈蕴扯了扯嘴角,踱步到蔚抹云身后,俯身弯腰准备查看他的功课,蔚抹云急忙附身在桌上,盖住宣纸和书籍。“别看,别看!”
“为什么,因为惨不忍睹,害怕我看了伤眼睛吗?”沈蕴毫不客气地道。
蔚抹云有气无力地道:“我之前在学堂里头,虽然不算顶尖优秀,可至少……不会让我觉得像在你面前那样,沈蕴你当年是怎么学习的啊,难道陛下还派个先生去教习你?”
“学堂里头都是一些达官贵的子弟,鱼龙混杂,你自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今单个辅导,自然觉得吃力,可说到底都是你往日太不刻苦的原因,不过还不算糟糕,至少基础不错。”听着前面沈蕴的话,把他直接归于不学无术的子弟上去了,估摸是他瞧着自己脸色太难看,才补上后面一句,但也让蔚抹云心里舒服多了。“你的学习也是从你父亲去世后开始落下来的吧。”
“嗯……”蔚抹云点头承认,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身体不适,父亲都不允许他拉下丝毫功课,否则,他非得打断自己的腿的。而母亲呢……她对外强势,其实对自己的孩子们都是和蔼无比,只要是孩子们想要的,但凡她有,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们办到。
“你不是发誓要成为王若离的助力,好好保护她吗?”沈蕴挑眉,本就是狭长上挑的眼睛像狐狸迷成了细缝。
蔚抹云听了,认命地垂头苦读起来。
“你愿意娶她吗?”沈蕴忽然开口。
“什么?”蔚抹云重新抬起头,疑惑地问,“娶谁?”
“王若即。”他神色不定地道。
蔚抹云听了,一张脸皱得和老太婆似得。“还是算了,我可消受不起。”他撅嘴摇头,嫌弃万分的表情。沈蕴被他表情逗乐了,笑问:“为何,王小姐才名冠满京,更何况还长得美艳动人,将来嫁人了也会是一个贤内助。你不是正疲于应对如狼似虎的姐姐们嘛,娶了她不止能停了她们的骚扰,你母亲也会很开心的。”
“她们是开心了,但是要轮到我不开心了。”蔚抹云低下头,正好瞥见书脚下的一行小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过你说的是没错,我的确要应该娶亲的年龄了,和我一起的,不是已经为人夫君了,就是已然定亲了。”
“那就正好啊。”
“才不好呢!我娶谁也不要娶她!”实在不能想象,如果娶了王若即,王若离要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了,所有人都道王若即才女名女,但哪怕是太阳都有背光的一面!而他恰好知道王若即最糟糕的一面。那样肆无忌惮地毁坏小狐狸的声誉,作为一个姐姐,实在令人不齿。若不是小狐狸苦苦阻拦,他一定会当场冲去把那块遮羞布扯下来,让众人看看他们是如何白长了一双好眼睛,却从来看不到真相的。
沈蕴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波澜不惊的古井,散发着无尽的凉意。“娶谁也不娶她,”他问,“那你想娶谁?”
是我的错觉的吗?蔚抹云那一刻能感觉到沈蕴片刻的爆发的怒意。他扭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想娶的那个人站在我面前,我就一定能够知道是不是她。”
“这就是你所谓的轰轰烈烈吗?但是,你有没有过,万一她的心上人不是你呢,万一你的母亲或者她的长辈根本不认同,亦或是你们的长辈曾经有过很深的沟壑,再者随着年岁的渐长,你觉得她不再适合你了呢。那个时候,你还确定是她吗,或者你会重新找一个一眼就认定的人?”
沈蕴很少说那么一长串的话,让蔚抹云震惊万分,他揉了揉眼睛。“天哪,我不是做梦吧,你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吗,竟然讲了那么多的话……而且,而且我从前找你,你都讽刺我,说你可不想听什么少年人的烦恼。”
如果没看错的话,沈蕴白皙的脸庞居然有些微红,“你就回答我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事你应该去问淮阴王世子,他成天出没脂粉堆的,对于女人的心思和对付女人的方法,没人能比得上他。”蔚抹云耸肩。
之前谁都道他和王若离关系好,将来难保是要结亲,自然不会有谁家的姑娘主动和他来往了,虽然他对姑娘们的兴趣也不大,而且除了小狐狸,他还真是看不上谁家姑娘。一群神经眼泪汪汪的假面女孩们,索然无味,只喜欢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才子佳人的闹剧。
“西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它们伙同起来要打他脸面,让他有些恼怒罢了。想来,很快就平息了,那么老大便会先想法子脱身,尽快赶回来了。”太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蔚抹云看了有点心疼,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沈蕴在朝堂是毫无根基的,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嘉盛帝也不见得有多偏爱他,除了武将,根本没有多少文官就站在他这里的。而且,王首辅那里……明明知道他厌恶得半死,可是一时情急居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更是让沈蕴找不到着陆点。
“首辅大人没有为难你吧。”蔚抹云问。他的差事并不在于礼部,所以也无从得知。
“你觉得首辅大人的脾性如何?”
“正直刚强,就像钢铁一般。”蔚抹云不假思索地答。
“钢铁啊,”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情绪。“可是刚极易折。”
这话可不好听了,蔚抹云责备道:“你胡说什么呢,这话我可不认同,王首辅是非常富有原则的人,却也不是顽固不知晓变通的人,否则怎么可能站在这个位置上呢!”蔚抹云最崇拜的是自己的父亲,最害怕的人是王首辅。他嘴唇紧抿,下巴刚硬,一双眼眸锐利如刀。
“可是你想过吗,若没有我父皇护着他的话。”他再次揉了揉眉心,眼睛紧闭。
“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会护着忠心的臣子这是肯定的啊,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王首辅那般有原则的臣子有时候的确话会刺伤人,但若是只因为这些便将他搁置,恐怕南离就不会那么太平安稳了吧。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言官的原因。即便是再讨厌他们,也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而言,他们保证了那些忠臣直臣的性命。”蔚抹云虽然不怎么喜欢读书,但是该记得还是记得非常清楚。
隆瑜皇后死后,昏庸无能的孝文帝甚至一度想将皇位传给他和皇后的皇子,就为了皇后的遗言,红颜祸水临终前还不忘祸害王国,要皇帝将皇位给予他们的孩子,这样才确保白家不会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美色误国的孝文帝居然答应了,而后……他们的皇子被忠心的大臣冒死杀害,整个白家和皇帝的滔天怒火啊,若不是最后身正影直的大臣们的死谏,恐怕那位忠臣的家族早已消失殆尽。但是,历史从来不会遗忘他们的……
但是,摊上孝文帝那样的皇帝就是例外了。
沈蕴微笑:“当然,如果是我的,我一定护着你。”
蔚抹云心中感叹,不得不说,沈蕴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五官带着女子的精致和秀雅,但却又没有丝毫的女气和匠气,眼眸深邃,发如深夜,皮肤白皙,又有男子应有的气概和气势。
沈家的血脉的确强大,每一个孩子,哪怕是三皇子,也继承了很好的样貌,而这更是在沈蕴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即便是那位孝文帝,因为常年沉迷于酒色之中,已经不复曾经的风流倜傥,狭长的眼睛被额头的肥肉挤压,肥胖多病,最后死在自己的呕吐物中。
“那我现在就应该谢主隆恩咯?”他开玩笑说。
沈蕴冷哼,但唇上带着笑意。“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你敢说,如果被谁听到了,恐怕我们两个待会一出大门就要被压卸到我父皇那里了。”
“看起来你和陛下的关系缓和不少呢。”
“怎么说?”沈蕴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冷凝。
蔚抹云想了想,道:“平日里,你说起他,总是要停顿好久,才会说‘我……父皇’要不然就干脆用别的称呼代替,像是‘皇上’‘陛下’‘今上’之类的,可是你最近说的都挺溜的啊。不过,沈蕴你可千万别……只是单纯想依靠陛下,他是皇帝,而白家……虽然多年的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陛下不会激起白家的反抗。”
太子下巴动了动,最后僵硬吐出一句话:“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摘星宫大火,漫天大火,照耀天空,即便是深夜也将人从温暖的被窝吸引而出。关于良妃和皇后之间的隔阂与矛盾,被民间的说书人广为流传,时隔多年,都能偶尔听到这些已经修去真实人名的段子。沈蕴心中的苦痛,他能想象,却不能感悟。
“啊,扯远了,你刚刚怎会忽然提到我和王若即的婚事?”
“碧落使者团来访,我得到消息,目的是为岚王或者吴王娶一位南离贵女为王妃。”
“那娶就娶呗,“蔚抹云毫不在乎地道,“那干脆让王若即嫁给那些皇子好了,省得她去祸害别人了!”
沈蕴长叹,“蔚抹云,你长脑袋难道只是为了看起来高吗?”
“什么嘛!”蔚抹云气急,“你如果知道她做的事,就会明白了!”他气呼呼地说,将手中毛笔一甩,双手抱胸。
“行了行了,我的错,可以了吗?”沈蕴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表情,这让蔚抹云不甘地歇气。“王首辅疼爱女儿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而——”
是害怕到时候南离和碧落打起来,碧落扣王若即为人质以此威胁,而王首辅便失去信任,里外不是人,从内部开始瓦解南离,毕竟王首辅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蔚抹云瞬间明白,也知道沈蕴要说的话,不等他讲完,就打断:“但那不是他最爱的女儿。”
“你这话,”他柔声道,“和淮阴王世子一模一样。”
腔调柔和,混上他本就清冷的嗓音,应该悦人心肺的,蔚抹云只感觉一阵战栗。“那是事实!,无论问谁,别人都会这么说。”
“我知道的,可是你想过没有,王若离那么看重她的家人,你想过吗?”
蔚抹云无言以对,即便是王若即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可小狐狸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只字不曾透露。。
“那现在可怎么办,使者团会把目光放在小狐狸身上吧。毕竟她不但是出身高贵,而且是朝中重臣的爱女,又是你父皇的贴身女官。”蔚抹云闷闷不乐地说,“之前你还那样安慰我,说是你父皇是为了避风头才接她进去的,搞不好你父皇早就知道了,是故意给王首辅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即便他位居首辅之位,那也是他给,他想要随时可以收回,即便是要嫁女儿,也完全可以不需要他的同意。”
“这才是最糟糕的,我居然想的和你一模一样。”沈蕴面露苦笑。
“早知道,早知道,那么多个早知道……”蔚抹云痛苦地揪起头发。“不然我干脆现在冲进皇宫请旨吧,就说让陛下赐婚?”
沈蕴说:“他可不是一个受人愚弄的人,如果现在进去,你立马就会知道错字怎么写了。”
“行了,别说这个了。”沈蕴今天第三次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给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吧。”
蔚抹云递过去,咧嘴笑道:“你把这个跌在地上,就能听见玉石的声音的了。”
“锦绣文章啊你,那么不谦虚。”他笑道,“不过呢,恐怕你这声音不是他们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