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许昌车骑将军府。
曹操端坐上首,一张皮质地图铺在案上,其下一人,貌白神清,面色儒雅,乃是荀彧。
曹操目不离图,手指在地图之上不停游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的问道荀彧:“文若,刘备此人可有何异象?”
“这个......”荀彧哑语一声,道:“并无异象。”
曹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忽的停止,抬头一视荀彧,荀彧也看到了曹操,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荀彧眼神有了一丝游离。
呵呵......曹操发出一声狞笑,笑容很是诡异,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出席来到荀彧面前,轻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很好!”
荀彧神情稍显不自然,默默不语,停顿片刻,曹操言道:“今日辰时末,吾与玄德青梅煮酒,论辩天下英雄,玄德遍举天下豪杰,吾皆视之草芥。后玄德言道天下再无英雄之时,吾立时试探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文若可知玄德如何?”
荀彧哑语,道:“在下不知。”
曹操讥笑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彧,道:“此时天降迅雷,竟将其吓到在地。”言罢,又是一阵狂笑。
荀彧配合着曹操,只得苦笑一声,想起今日与刘强一席话,荀彧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即使此时曹操说得天花乱坠,荀彧亦挤不出一丝笑容。
曹操看出了荀彧的不自然,转而问道荀彧:“不知文若如何评价此话?”
荀彧躬身一拜,问道:“不知将军想听实话还是......”
曹操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实话。”
荀彧说道:“将军恰似升龙,跃于云上,虎视天下,指点江山,敢作敢为。刘备恰似隐龙,羽翼未丰,寄人篱下,谨慎缜密,大智若愚。依某之见,升龙胸怀大志,兼济天下;隐龙暗藏韬略,能成大业。”
曹操闻听此言,似有不悦,但仍旧附之一笑,道:“文若洞若观火,吾不如也。”
荀彧忙谦虚道:“不敢,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告退。”
曹操嘿嘿一笑,抚手道:“去吧。”
荀彧刚一离开,曹操便挥手招侍从至,附耳言道如此如此,侍从点头会意,便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宫殿议事。
上首一人,身材瘦小,锦衣华服,腰系玉带,年纪轻轻却佝偻着身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恐惧,虽贵为九五,却丝毫没有威严。
其下一人,身长七尺,细眼长须,姿貌短小却不失威严,细眼聚神更透露着一股冷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英雄之气,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刘备虽贵为皇叔,但是列于百官之中,仍旧唯唯诺诺,一言不发,低调的很。
此时袁绍灭掉公孙瓒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在这许都城中,天子脚下更是流传甚广,北方既定,袁绍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曹操。
大殿之中虽然安静,但人们的心早已沸腾,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荀彧先开口言道:“禀陛下。大将军袁绍一举歼灭公孙瓒,夺取幽州七郡之地,自此坐拥冀、青、幽、并,四郡之地,带甲数十万,粮草无数,兵锋正盛,直指兖州。”
荀彧的话像是一个信号,将整个殿宇炸开了锅,众文武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只麻雀一般,唧唧咋咋,叫的人心里烦闷。
刘备暗中留心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突然发现曹操也正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此人果然老辣,不愧是曹操,刘备暗自佩服。
汉献帝刘协虽然懦弱,但是刘备从其眼神中察觉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国舅董承更是将这种感觉发挥到了极致,刘备暗自鄙夷之。
从衣带诏到袁绍的消息,他们都在努力的做着斗争,而借住袁绍之力除掉曹操,跟当初借助董卓之力除掉宦官又有何区别,若是袁绍赢了,难道他们就能真正掌权?这可真是可笑之极。
细细想来,刘备突然觉得国舅的大义,其实也是一己之私利,他本是董卓女婿牛辅的部将,因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皇帝,自此一飞冲天。
汉献帝东归之时,董承利用自己国舅的身份联络了多方诸侯前来迎驾,想要借着汉献帝这个香馍馍成为权倾朝野的人臣,换句话说,他也想成为董卓。
汉献帝东归途中,此人与护送汉献帝东归的各路军阀矛盾重重,并想尽一切办法除之而后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成为护送汉献帝东归的唯一功臣,然后独享大功。
刘备此时开始怀疑,衣带诏的主意是谁出的?是那懦弱的刘协?还是董承的怂恿?是一片忠心?还是图谋私利?衣带诏若是成功,收益最大的表面上看是刘协,实际上却是董承。
此时的曹操一语未发,并不是他害怕袁绍,而是测试人心,就像许田围猎测试群臣忠于汉室人多,还是忠于自己人多一样,这一测试让曹操知道,虽然殿中各种官吏表面上服从自己,但是其心仍旧飘摇不定。
袁绍收拾掉了公孙瓒,那么势必会吸引曹操更多的关注,那么自己这个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魄样恐怕应该要淡出曹操的视角,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曹操捧腹狂笑,这一笑镇住了在场所有的公卿大臣,所有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到了曹操身上,曹操仍旧狂笑不止。
刘备也是一惊,这曹操到底要干什么!?
国舅董承上前厉声言道:“曹将军缘何狂笑不止?”
曹操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平复一下心情,道:“吾本以为袁氏一族,四世三公,各个豪杰,而今观之,皆酒囊饭袋尔。
淮南袁术率先称帝,冒天下之大不韪,真是愚蠢之极,可笑之极;其兄袁绍,虽坐拥四州之地,竟以矛头对准当今圣上,更是猪狗不如,大逆不道;
如此兄弟二人岂不令人捧腹?”
刘备实在受不了曹操这么装.逼,本身心里害怕的要死,还要装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只看一眼,便让刘备想要作呕。
破罐子破摔,砸死谁算谁!
刘备鼓足勇气,起身步入殿中,道:“曹公所言极是,袁术狂徒称帝还自罢了,袁绍竟然兵指许都,如此大逆不道,当真要天打五雷轰,让其不得好死!
但袁绍坐拥冀、青、幽、并,四州之地,钱粮赋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兵马军械之多,天下诸侯恐怕难有企及,但其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生,见小利而忘命,如此之人,又如何是曹公对手。”
刘备这一言语,更是震惊全场,毫无远见卓识的殿内众臣,纷纷表示诧异,其一不敢相信曹操能战胜袁绍;其二不敢相信皇叔竟然替曹操说话。
而拥有远见卓识的荀彧和曹操等人,更是被刘备的这一番言语惊愕,尤其是曹操,昨日方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辩天下英雄,今日便以曹操之言,诠释曹操之论。
刘协与董承更是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这刘备到底是帮皇帝还是帮曹操?
曹操发出一声狞笑,道:“玄德不愧是久经沙场,阅历丰厚,只一言便把袁绍利弊言尽,在下钦佩之至。”
刘备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道:“然袁绍此时优胜于劣,宛如一只纸老虎,却长着满嘴钢牙,以曹公之明恐怕早已有妙策良方对付袁绍,不如言之,以安众臣之心。”
曹操的笑声戛然而止,此时的他仍旧没有什么妙策良方,昨夜研究地图许久,却没有一丝头绪,此时又怎能说出什么妙策良方。
刘备一起哄,群臣们跟着起哄,董承见势机转变,也跟着起哄。
“玄德所言甚是,曹公用兵如神,吕布如此骁勇仍旧败于曹公之手,更何况袁绍乎。还望曹公不吝赐教,也好让我等学习一二。”董承言道。
众人皆等着曹操的高论,曹操却又是一阵狂笑,转而言道:“知我者,玄德也。妙策已在吾心,只消一战,便可大败袁绍,众位大可放心。但妙计不可泄露,战时各位自会知晓。”
靠!这曹操果然奸诈机警,后世对曹操评价简直神了,刘备佩服的五体投地,本意想要将曹操一军,不曾想却被他利用,来安抚众人。
一旁荀彧瞅一眼刘备,暗自惊叹,这个刘备似乎已经不是曾经的刘备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刘备已经是一个躯体,灵魂却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
曹操勉强对付了眼下的这个局面,转而恶狠狠地瞥一眼刘备,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青梅煮酒论英雄,就是因为自信,盲目的自信,自信的无以复加,即使承认刘备乃是英雄,亦不把他放在眼里,你刘玄德虽然是英雄,但根本不是我曹孟德的对手!
刘备看到了曹操眼神中露出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颤,偷鸡不成蚀把米,冲动果然是魔鬼!看来还是得低调,毕竟低调才是最牛.逼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