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珺山行宫回到长阳后,宫中听闻,惠妃夫人到宣室殿请旨,提前放宫女出宫。
算起来,离下一回放宫女出宫该是还有两年呢。但席兰薇的理由也说得通,和近来的事情有关,觉得宫中本就怨气重、再这么积攒下去不好,该适当解决。
说辞算是“善解人意”,但亦有些提防旁人上位的味道——年轻貌美的宫女不少,她开了这个口无妨,但在实行时,要送些长得漂亮的提前出宫也很容易。
知道宫中向来不怕把人想到最坏,席兰薇一并禀上去的另一件事堵了她们的嘴:请旨在宫娥采选上多“近些人情”,虽是该到了年限才放出宫,但若本就在家中定了亲的,又或是家中独女、要回去尽孝的,不如少留三年,提前让她们回家去。如此民间自然称赞,宫中积怨也少,一举两得。
这就委实不能往她是要“除异己”上扯了,从头至尾都是为大局考虑、为那些宫女考虑,再说,定亲与否、是否独女也皆有据可查,若说从中作梗,虽非做不到也太拐弯抹角——她一个惠妃,与其费这个劲,还不如寻个错处直接把人杖毙了更简单些。
宫中的风向转瞬间一分为二,只是这次的分法比较独特。
——不像从前总是宫嫔们一分为二变成两股势力,这一回,泰半宫嫔只能沉默着观望着,纵有看法也不好直接说什么,毕竟这和她们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另一边,几乎阖宫宫娥对席兰薇交口称赞,就算是与席兰薇不合的宫嫔的心腹宫女,想着据此就可以早些回家……心里也是没法不开心的。
毕竟,在宫里混得再好,很多时候也是刀刃上舔血,比不得回家过日子来得轻松自在。
民间对席家的称赞与宫中对席兰薇的赞赏同时进行着,悠哉哉地享受着这“人为”推起的风光,席兰薇一边剥着荔枝一边打趣,口吻慵慵懒懒:“差不多就得了……再这么夸下去,臣妾都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么不禁夸?”他瞥她一眼,“罢了,那日后我少夸你两句,如此持平一下。”
“……”席兰薇抬眸一瞪他,遂将手里刚剥净的荔枝送进了自己口中,不理他。
霍祁见状一声嗤笑,伸手从碟子里也拿过一颗荔枝,却是没剥,在手里掂着道:“夫人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仪态万千贤惠端庄,文能后宫掌凤印,武能提砚砸楚宣。”说罢手中荔枝一递,他诚恳又说,“有劳帮忙剥个荔枝?”
她黛眉挑了一挑,对那一番快语如珠的夸赞未作置评。颔了颔首,素手拈过荔枝破了壳,仔仔细细地剥干净了,而后侧眸看向他,温柔一笑。
又把荔枝送进了自己嘴里。
“……”霍祁面色骤沉,“得了便宜卖乖?”
“哪里?”席兰薇语调上扬,轻轻曼曼道,“荔枝易上火,夫君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更易上火,只好臣妾代劳了。”
尚仪局花了两个日夜拟了宫娥的名册呈上,均是年龄长些,又或是按席兰薇所说为家中独女、需要回去尽孝的。
总共一百多人,席兰薇花了些时间认真看完,而后提笔续了几个字,将册子搁在案头,唤来秋白清和与小霜来。
“这是要放出宫的宫女。”她将册子往前推了一推,话语停顿了少顷,又道,“最后一夜,本宫把你们三个添上了。”
三人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一番,而后又看向她。
“你们也该嫁人了。”她道,言罢看向小霜,“你的事……自有你父母操心,本宫就不多言了。嫁妆会给你备好,差人一并送回去,至于秋白清和……”
她浅浅一笑,垂眸又道:“虽是早年因家中没入奴籍的人,但陛下会下旨赦了你们。父亲会从席家旁支里挑一支,将你们过继过去,按着席家人的身份出嫁。”
“……夫人。”清和怔了一阵后忍不住了,蹙眉出言道,“奴婢什么时候说要出宫嫁人了?从前不过夫人那么一说、奴婢便跟着一听,不曾有意反驳过,如今还真要赶奴婢走了?”
“怎么是赶你走?”席兰薇笑而道,“你比本宫也小不了多少,本宫这儿……如今安玉都能满处跑了,你还要留到什么时候?真到嫁不出去的时候再费力寻夫家么?不还是委屈的你自己……”
“奴婢是因为父亲喝醉酒犯了错才被拖累、没入了奴籍!”清和有些发了急,口气冲了一些,“夫人您知道,奴婢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个自尽的……若是嫁这么个人,日后要连累得自己自尽、连孩子也护不了……为什么要嫁人?”
清和一直是有些惧于嫁人的,席兰薇心中有数,知道这般劝也没什么用。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不嫁人也出宫去,本宫认你当堂妹,日后嫁不嫁人随你。父亲会给你寻亲事,但你若不愿意,谁也不逼你。你别在宫里耽搁了就是,就算真要当老姑娘也去席府当,别让本宫觉得自己亏了你。”
席兰薇打从心里觉得,欠秋白清和的债,是从上辈子就欠下的。上一世父亲去世得早,在她病故之后,这二人只能留在越辽王府,想来之后的日子也是好过不了的。
可能的后果她试着想过,又半途而废、不敢想得太真实,后怕之余,更希望这辈子能给她们个好些的归宿。
嫁人与否许不是必须,但总不能搭上了上辈子、这辈子还是为她而活,所以央了父亲许她二人入席家族谱的事,若不嫁人,日后也是席家小姐,且也可就住在她们一同长大的长阳席府里,以“堂小姐”的身份留着便是了。
劝好清和后,席兰薇用心为她们打点着出宫所需。库房中各样她们可能喜欢的首饰和作为嫁妆不错的物件都着人收拾好,一式三份,对谁也不亏。
简小霜却在次日晚上来求见了——按理,快放出宫时就不用当值,安心歇上些时日,等着出宫就是。
恰好席兰薇正给她三人挑着镯子,在一堆个个质地上乘的镯子里挑水头格外好的。看得多了本就费眼力,还要防着安玉带着好奇抓起来摔着玩,一听小霜来了,只道是来了个帮手,连忙吩咐请进来。
小霜却双眼乌青,眸中有些血丝,垂着首进来,闷闷地朝她一福:“夫人安。”
席兰薇怔了一怔,忙让她坐,问她怎么了。
“奴婢……奴婢不出宫行不行?”她咬了咬唇,“奴婢不急着嫁人,家中兄弟姐妹也不算少,不用奴婢回去尽孝。”
“你也十七岁了。”席兰薇笑劝道,“还不急着嫁人?本就是想留你两三年就嫁了你的。”
简小霜低着头,贝齿一下一下地咬着下唇,沉默不言。
席兰薇稍一凛,踌躇着轻声道:“你难不成是……为他?”
小霜僵了一会儿,点了头。
“可是他……”席兰薇黛眉轻蹙,思量着说得尽量委婉,“他……不太可能会娶你。”
几乎完全不可能。莫说小霜,就是有着长公主封位的荷月,楚宣都不在意。
“你何苦为他干耗着……”
简小霜静默着,好一会儿,她微微抬了抬头,羽睫上隐隐有些湿意,每一个字都说得轻缓:“奴婢已经……不想嫁他了。”
“那你……”席兰薇愣了愣,更加不解。
“只是想还能见到他而已。”她嗫嚅道,唇畔勾起一点笑意,“他不是偶尔还会来悦欣殿么……奴婢就想在这‘偶尔’的时候见见他。若是夫人与他说事不便让奴婢多见,奴婢在外面听着声音也是好的……”
“你……”席兰薇无言以对,并不怎么能理解她这心绪,还是唏嘘不已。
各自静默了一会儿,她伸手搂过简小霜,连劝语都有点颤抖:“不值得的……”
不管这人是多好的人、也不管他是谁,只要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这样的付出就是不值得的。一厢情愿总是苦了一边,于另一边而言却不疼不痒。
又何必。
“我知道……”简小霜点点头,声音哽咽中犹存笑意,“但没有办法,昨晚……我根本无法为回家的事开心,反倒……反倒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就满心的恐惧。”
这心思太简单又太复杂,席兰薇想都不曾想过,遑论体会。尤其这一世,若非霍祁待她极好,她大约连放下往事一心随了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对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痴心至此了。
生怕小霜被逼急了做出什么傻事,席兰薇不得不同意留下她。出宫那日,让她代自己送秋白清和回席府去,心里盼着这二人能再劝一劝、能让她不愿回来了才好,又知道其实没什么指望。
放出宫的女子们都已换了寻常装束,不再穿宫装。席兰薇随着霍祁站在含章殿前的长阶上一并望着,看到的就是那各色的衣裙连成一道彩带,从宫内延伸到宫外。
当然,只有一百多人,并没有太长。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席兰薇一声哀叹,继而摇着头道,“真是拿小霜没办法。”
霍祁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应得很敷衍,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你倒也不必怪她。”
她偏头看向他,他苦笑了一声:“这种事……就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她更严重些而已。”
席兰薇的目光在他面上定了一定,在他视线划过来与她一触时,幽幽道:“陛下话里有话?”
“唔……”他悻笑道,“就是想起来,当初对你……也是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待你好,甚至至今都说不出原因来。”
若这么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若是细数他的优点,她能数出许多;但若去琢磨什么时候对他动的心……不知道。
“糊涂着就好。”她笑了起来,“想那么清楚也没意思。”
“嗯。”他噙笑点头,“难得糊涂——近来得再糊涂一次,夫人意下如何?”
席兰薇略一愣:“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想让兰薇换个好口碑
——兰薇愉快地把宫女放走了
霍祁:真大方……你考虑过后宫的幸福指数么夫人……
兰薇:【严肃脸】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对的
霍祁:切~~(﹁﹁)~~~
兰薇:……等会儿?你之前不是这意思?
霍祁:是……
兰薇:那你抱怨个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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