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和本来打算做四个菜,一份烤牛排,一份奶酪焗通心粉,一份蒜蓉龙虾,一份时蔬莫泽雷勒拉沙,如今重头菜进了垃圾桶,剩下三个菜太普通,让他有些懊恼。
林兮和把刀叉递给他,“凑合吃。”
徐遥舔了下嘴唇,没说话,眼里闪烁着小小的得意。
林兮和知道他得意什么,他肯定是这么想的——你看你一直躲着我,结果我一亲你,你就傻了。
林兮和对刚才发生的事很无奈,其实他对认识徐遥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很无奈。就像此刻,他一边知道应该收敛,一边难以克制地盯着徐遥的嘴唇看,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刚刚就是这双嘴唇在偷吻他,现在被徐遥自己舔得红润润的。
正巧徐遥这时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再次猝不及防地触到一起,他快速地移开目光,余光却看见徐遥依然执着地望着他,将他的欲盖弥彰衬托得幼稚又徒劳。
林兮和握着刀叉的手不由紧了紧,默念“淡定”,只是一个……吻……而已,他也很想舔一下自己的嘴唇,此时已然痒痒的、麻麻的。他敢发誓,就是当年与阮玲这种**高手暧昧的时候,心脏都没有跳得这么狂烈。
剩下的三个菜卖相很好,但是徐遥不知是因为一直在胡思乱想,还是确实不合口味,举着刀叉吃得很不自在。
林兮和暗自观察他,突然站起身,说:“等我一下。”然后径自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切菜声,又过了一会儿响起炒菜声。
徐遥不敢再随便进厨房,只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声音,一边习惯性地把手里的餐叉放到牙齿中间轻轻咬起来,结果被硌得牙疼,悻悻放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林兮和出来了,手里端了一盘黑椒牛柳和两双筷子,又去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米饭。
“刚才我没有考虑周到,可能你更喜欢吃中餐。”
徐遥接过筷子,抿嘴含笑看着他,眼里闪着窃喜。林兮和先动了筷子,徐遥马上跟着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嚼得开心。
林兮和心里也舒坦起来,庆幸刚刚煎牛排时还留了一块儿。这是一位爱好烹饪的朋友专程从日本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一块儿被他直接给切丝爆炒了,另两块儿直接进垃圾桶了。这样暴殄天物,若是让那朋友知道了内情,估计要将他比作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吃完饭,徐遥主动去收拾碗筷,回来的时候,看见林兮和正在拿橙子准备开始切,徐遥咬了下嘴唇,慢慢坐下,看向林兮和的目光别有深意。
林兮和心中警铃大作,不知徐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真的招架不住了。他那点儿可怜的自制力,早就在徐遥的那个吻里土崩瓦解。
徐遥直直看着林兮和,他心跳如擂,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从果盘里挑出一支香蕉,缓缓推向林兮和:“林哥,我想要这个。”
林兮和手上的橙子“咕噜噜”滚到地上,他几乎有些狼狈地钻到桌子底下把橙子捡回来。
林兮和坐回去,看眼徐遥,还在那儿端坐着,那样单纯澄澈的表情,又似乎有些别的意味,林兮和心里忐忑,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
徐遥让他看着,脸慢慢红了,却固执地把香蕉又往前推了推,“林哥……”眼神勾引也更加明显。
林兮和一手捂脸,几乎是在求饶:“……小徐,别这样。”只是想到那种事,被徐遥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就已经有了反应。
徐遥身子往前探着,强忍着羞意,也求他:“林哥,你叫我的名字吧。”
林兮和把眼睛护在自己的手掌里做了几个深呼吸,然而也并没有冷静下多少,他徒劳地放下手,直视着徐遥堪称娇艳的脸庞,轻声说:“徐遥,我以为上次已经和你说明白了。”
徐遥的神色开始变得脆弱:“林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绯闻的,我会很听话,只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来找你,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林兮和骤然睁大了眼睛,“你平时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你怎么会以为——”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因为怕给自己惹麻烦而躲着你?
林兮和心里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委屈,他忍耐得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地保持着二人的界限,徐遥却误解了他——如果徐遥这么揣测他,徐遥心里又该是多难受……
徐遥眼神锃亮地看着他:“是我胡思乱想的吗?那林哥为什么……”他这么聪明,只看见林兮和的一个表情,就已经猜到大半——在这个世界上,爱是少有的难以遮掩的东西。
林兮和深吸了一口气,回避了徐遥的目光。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两人冷寂了这么久,结果只见了一面,就近乎前功尽弃。再由着徐遥主动下去,两人就真的要踏上难以回头的路。
林兮和没有说话,他起身拿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就像渴坏了一样,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倒了半杯,擎在手里,手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高脚杯的细腿,一边想着怎么再将两人的关系回归到界限以内,一边忍受着胸腔里钻心的疼。
他站在离徐遥几米远的地方,打定主意要断了徐遥的念想,放他一条生路。一个阮玲,让他蹉跎了十年。他于徐遥本就意义深重,若是引他上了歪路,耽误的可能是一辈子。
“小徐,我之前跟你说过,第一次拍戏,尤其是有天分的演员第一次拍戏,很容易把戏里的感情带到戏外来。一名出色的演员要能入戏,而一名成功的演员要能出戏。前者是为观众负责,后者是为自己负责。”
他不敢看徐遥,也不敢停,闷头说下去:“我的第一部戏,是和阮玲,演一对情侣。我入戏太深,她——当时或许也喜欢我……但是拍完戏,现实的种种回到原位,她的那份喜欢很快便消失了。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拍戏时产生的感情都是错觉。”
“然后呢?”徐遥不依不饶,带着受伤后的倔强。
林兮和语调缓慢:“然后?那年我二十岁,和你一般大,为了阮玲和家人闹翻,自己出来打拼,结果又被她……背叛,我那时心力交瘁,感情表达出现障碍,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差,险些再也演不成戏。就为了这么一份只短暂存在于戏里感情,我险些失去自己作为演员的能力。”
“再然后呢?”
林兮和一愣,“再然后?”
“再然后你走了出来,还成为一名比之前更优秀的演员。”徐遥急切地快步走到他跟前,殷切地看着他:“林哥,是你跟我说的,快乐让人变得愚蠢,苦难将人变成诗人。如果你是怕没有永恒,怕最终伤害到我,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因噎废食,我不会因此而成长?”
林兮和偏过头去,退开了两步,面对这扇突然捅破的窗户纸,他的语气骤然强硬起来:“可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更加严重,我本身并不是一个同性恋,你也不应该是!我们谁都不应该为了这份些缥缈的东西毁了前程!”这话说起来理直气壮,心里却是苦涩难当,林兮和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
徐遥突然就急了,往前几步不管不顾地喊起来:“你怎么不是同性恋!你要不是同性恋为什么每次抱我都会硬!”
“噗——”林兮和嘴里的酒不留情面地喷了徐遥满头满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徐遥也是被喷得一愣,脸突然涨红,比那从发梢滴滴答答落下的红酒更艳。他一鼓作气脱下自己的T恤,在头发和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像个莾汉一样把衣服往地上一甩,气势汹汹地冲着彻底石化的林兮和扑过去。
林兮和让他撞得一晃,忙抬手扶着他后背稳住他,另一手中的高脚杯还有一杯底的红酒,都被洒到徐遥肩膀上。
徐遥被凉得下意识耸了下那边的肩膀,林兮和的视线追了过去,白皙的皮肤上浇了红酒,淅沥沥地往下流,他马上错开目光,难堪地与徐遥对视,艰难道:“你——这都知道。”
徐遥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林兮和手掌的热度,愤恨地小声说:“我又不傻……”却气若游丝地没什么底气,配着通红的脸蛋,倒像是撒娇。
林兮和放下酒杯,还想将徐遥轻轻推开,徐遥死死揽住他的腰,仰视着他,那目光明亮热切地让林兮和不敢直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林哥,你说的那些我都懂了,但是我真的不在乎。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不管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我都不在乎,我只看到现在。起码,你现在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到。”徐遥大着胆子将身体往前送了些,带着浓郁的酒香,两人的身体终于严严实实地贴在一起。
徐遥又用那种热切而坦诚的目光看着林兮和,眼中的满足感几乎溢出。
“林哥,你现在抱着我,我真高兴。”他可以听见林兮和擂鼓般的心跳响在耳畔,刚刚那些破釜沉舟的窘迫与忐忑都不见了,心跳渐渐与之同频。
突然他腰间一紧,整个人几乎腾空起来,上身也被林兮和一个俯身压得向后仰过去。
越压抑越炽热。
林兮和克制了这么久,早就攀在危险的边缘。徐遥那无私无畏的爱的宣言,就像触发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开关,将他一瞬间点燃了。
林兮和深深地看着他,对着那双美丽又勇敢的嘴唇轻轻吻了上去。
两人吻得缓慢而柔情,许久之后,林兮和才将徐遥放开,却依然紧紧搂着他软绵的腰身往前压着,徐遥的腰就一直那么往后折着,姿态是任君采撷的顺从。
“林哥,这是西方电影里的经典动作。”徐遥脸上红得像涂了胭脂,眼珠湿润地像浸了春雨。
林兮和用他那能溺死人的深情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徐遥的眉眼。
徐遥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一紧张就说了傻话:“林哥,你又……硌着我了。”
林兮和狼狈地往后撤,却被徐遥又严实地追过去,脸上是将自己完全剖开的赤诚:“林哥,做你想做的事……我想看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