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再没有声音传来,苏心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头的一角,任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无声却散发着滔天的恨意。
刚刚自己答应董姨娘,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这董姨娘既然敢告诉自己这些,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准备,以如今自己的实力斗一个李姨娘已经很吃力了。
若是她们二人联合,自己没有完全的胜算,到时候恐怕会腹背受敌,自己一人生死是小,若是害得母亲与哥哥牵连受害,自己再无法原谅自己。
当年母亲既然能忍一时,自己如今自然也能忍一时,忍一时是为了今后长远的打算,是为了他日一并揭穿李姨娘、董姨娘的阴谋,是还母亲一片安宁的生活。
身子逐渐平静下来,人前苏心茹不能哭,只能笑,哪怕心再痛,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可是在这没有人的时候,苏心茹纵使活了两世,却也做不到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是人总会痛的啊!
茹雪阁屋檐一角,一道暗藏的身影,静静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看着小小的人儿孤独的一团,只觉得心中某一根弦在不经意间动了,随即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阴影里,来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空中响起一声暗咒:“这丫头,竟然把树都砍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把房子也拆了!”
紧接着的是一阵莺啼,一只鸟儿展翅高飞。
京城城郊黑风岭里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墨雨,墨雪,墨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归给我混到苏二小姐身边……若是这次的任务还不能完成,你们也不必留在涅槃。”
“是!”
“是!”
“是!”
三声响过,快速离去,身影如飞。
“伴鹤,你着人调查十一年前相府后院之事,务必详尽!”又一道命令发出,不带一丝质疑。
“啊?是!”瞬间的愣神后是斩钉截铁的应声,转眼亦消失在林子里。
这一日夜,苏心茹吩咐一声便早早歇息,当然这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茹雪阁内屋,苏心茹小心揉捏着几种药草,低声询问着侍立在侧的香芋:“今日早上董姨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不管是不是该说的,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些年你们倒是瞒得挺苦的。”
闻言香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盈满了泪水,哽咽说道:“小姐,是夫人不让我们告诉您。夫人说这样对您,对少爷,对相府都好。”
“是啊,我也知道这样对我们都好,但是对她不好。做错事的都必须受到惩罚,断没有替人受过的说法。可怜我那母亲大好年华却与枯灯佛祖相伴,你让我这做女儿的如何安心?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断没有继续装作不知情的可能!”苏心茹慢条斯理地将几种药草合在一处,细细研磨着说道。
“小姐……”香芋试探着喊出,却不见苏心茹神色有半点变化,无奈中只得咬牙低声道:“今日那董姨娘说的不错,夫人确实是被这两人联合设计陷害的。可是董姨娘没有说,是她自己想爬主子的床,是她自己心里嫉妒夫人。”
“无妨,三分真七分假,我早算到了,董姨娘能在相府里生活下来,必然不会只是个宵小之辈。你且继续说。”苏心茹头也不抬地过滤出药草的汁液,小心地按照各种比例存放着。
“是,小姐。当年之事,毕竟是个大事,参与人数众人,虽能一时瞒住相爷,但也瞒不住所有人,最重要的是老夫人一直怀疑有人从中作梗。只可惜,过了这些年,当年的那些人除却董姨娘一人外,悉数被李姨娘给处理了。”香芋满眼含恨地说道,眼眶子红红的,想来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耿耿于怀。
闻言,苏心茹手中动作不停,心中暗道老夫人倒是个明眼人,只可惜却是个不想管事的,看了香芋一眼眉头微缩低声问了一句:“当年你年纪尚和我一般,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回小姐,当年我们姐妹四个一起侍候小姐,只可惜后来皆被李姨娘打杀了去,也是因为看我最小且又不敢做得太过,这才留下奴婢一条命,可是她却不知道当年的事我们姐妹一直都有暗中探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还夫人一个清白。”香芋越说语气越重,猩红的双目里散射出的是深深的恨意。
苏心茹心中暗自点头,母亲到底还是有一些忠心的人,也算没有白活一世了罢。
伸手入怀拿出一方锦缎,微微散开只见大小各异数百枚银针,这些便是今日自己向白云默讨要的无孔针,对方却半丝犹豫也无地送给自己,竟没有问半句自己想要做的用途,这种全然的信任自己到底是说不清的。
苏心茹依旧不动声色地将不同型号的针分置于各种盛装汁液的容器里,随口问道:“如今可还有些活着的人么?”
“回小姐,没有了。”香芋悄然低声说道,心中更是暗恨不已,抬眼忐忑地看了一眼苏心茹,遂又快速低下头去。
“当真没有了么?当年不论是跟随李姨娘还是我母亲的,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了?或者是那还没有真正见到尸体的?”苏心茹心中更是气愤,李笑婉果真是相府第一人啊,对待自己的人都能做得这般狠绝!
“哦,不,小姐,我想起来了。还有两人没有见到尸体,其一是李姨娘身边的汪嬷嬷,事情过后,便直接求请回乡,可是后来听说某一日晚上,她家突然发火,到底有没有人生还,无人得知。另一人便是夫人身边另一个陪嫁丫鬟瑞珠,当年夫人觉得董姨娘有些不对,便命她偷偷观察跟踪,后来夫人去了祠堂后,她也跟着发了疯,被李姨娘打断了双腿,驱逐出了相府。”香芋一五一十地说着,话语中多有不确定之处,尽可能挑拣着事实说着。
“嗯……”听完,苏心茹淡淡地应着,将最后一把银针放入容器里,盖好了盖子,亲自小心地放在床下。心中顾自地思索着,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两条线了,只是人海茫茫,自己现如今的实力尚浅,又如何能够找寻呢?
看了一眼香芋,心头颇暖地笑着:“香芋,地上凉,还不赶快起来,这些事情若是好解决,母亲也不会在祠堂里呆这么久了。当然了,这些总归是会解决的。”
苏心茹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随即隐去看着天外苍茫的星空,似自语也似安慰地说着:“总得找些外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