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上一任坛主】
两条人影抱在一起，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
“晨哥，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的，人一旦中了妖毒，被妖性操纵，就会六亲不认，父母亦可杀啊。你这么贸然，万一……万一我控制不了自己嗜血的欲望，真的把你吃了怎么办？”
女子芷兰泪流满面，双眼通红地抱着吴晨，感动得不能自已。她此时已经恢复回了原来的面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苍白的脸颊上涌起病态的红润。
吴晨反手抱住她，嘴角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你这不是忍住了吗？我相信你，芷兰，你会永远记住我的，是不是。”
芷兰早已泣不成声了，依偎在吴晨的怀里，嘤嘤啼哭。
“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彻底根治你体内的妖毒。”
芷兰乖巧地点头道，“嗯，晨哥，我相信你。”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芷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睁大了一双明眸，抬头凝视吴晨，“晨哥，跟我说说江儿吧，你好久没来了，这里冷冷清清的，我孤单一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起江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真的有些想念他。”
“江儿，江儿。”
吴晨脸上一僵，心头猛然震动，满腹苦涩却无法诉说出来，他生硬地作出一张笑脸，佯装欢喜地道，“江儿啊，他很好，我们的儿子，他很优秀，他一直都是分坛的第一名，即使是在冲龙榜上，也占据着一席之地。江儿已经灵气三段了，他说了，等到他将来拥有足够的实力，他就要去找他的母亲呢。”
“这个傻小子。”
芷兰掩嘴轻笑，喜上眉梢。
“江儿今年二十一岁了，也不小了，哎，晨哥，你说，我们给江儿挑一门亲事怎么样？”
“亲事？”
吴晨心中有苦难言，“还是先缓缓吧，他还不够稳重，现在他还年轻，正应该拼搏，还没到成家立业的时候。”
“那就算了，我困在这里，孤单的时候我就会想，江儿要是娶妻了，妻子会不会很漂亮，会不会很善良，江儿会不会开心。他们要是生了个儿子，会不会长的像你，要是生了个女儿，会不会长的像我。”
芷兰声音轻柔，像是一根鹅羽，挠在了吴晨心中最温软的地方，她仿佛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述说着一幅幅美好温馨的画面，缓缓地道。
“会的，会的。”
吴晨轻轻地拍着她的窄背，宽慰地道，“我们的江儿，一定会比我们要幸福。”
要是江儿没死的话，或许，以后就会有这样的场景吧。
站在冰柱林的外围，怔怔地望着里面那个娇小的身影，吴晨这个坚强的男人，再一次无声落泪。
虽然芷兰破开了佛陀灯芯的束缚，身体中的血液里却终究流动着妖毒，妖毒被这方冰雪世界禁锢，是出不来的。
除非……吴晨他达到凝丹，再凭借掌门令牌，才勉强可以把芷兰带出来。
“小子，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在吴晨前方，最前面的一根冰柱里，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豁然睁开了双眼。
“你比谁都要清楚，孟芷兰之所以能够摆脱妖性，根本不是靠她那点早就被禁妖之地磨练得不能再薄弱的意志力，而是因为她吸食了你体内那一丝麒麟真血。麒麟真血具有神兽威压，暂时镇压住了孟芷兰体内的妖毒。”
“可你以为，你这一丝日减淡薄的麒麟真血，能够支撑孟芷兰到什么时候，也许抑制她下一次妖化，就会用光你体内的麒麟真血。”
“我当然知道，这点不用你教。”
吴晨反瞪他一眼，调动体内积蓄的元炁，控制分量，运转到左手处，右手散发出淡淡紫光，扶上左手肩膀处，那里正是被孟芷兰啃咬过的地方，此刻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流出。他这一手，是封住经脉，阻止血液流失。
“糊涂啊糊涂，你就不去想想一劳永逸的办法？”
老人眼中闪烁着精光，循循善诱。
“一劳永逸的办法？”
吴晨嗤笑一声，“老不死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卖关子，是不是真的要我杀了你的女儿，你才会痛快地说出来。”
“你不会的。”
被叫做老不死的，老人也不气恼，他直视吴晨的眼睛，神色平静得出奇，“吴晨，你是我一生之中最为意的弟子，无论是资质还是气运，都遥遥领先同辈，但是你却始终无法晋升到灵丹境，你可想知道原因？”
“你说说看。”
吴晨走近一步，眼睛半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与他之间不足一尺的老人。
“因为你……不够狠！”
话音刚落，老人遍布褶皱的脸上，蓦然流露出一股狰狞之色。
囚禁老人的巨大冰柱咔咔碎裂，裂痕宛如蛛网延伸出去，快速蔓延，参天的冰柱，顷刻间竟已经摇摇欲坠。
哗啦一声巨响，冰柱开始崩溃，整个倾倒下来，老人一翻手腕，打出一道暗红色的血光，无数细密的裂缝中，炽盛的血光澎湃喷涌而出，而那个在冰柱中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的干瘦老人，在此刻竟是破冰而出。
枯柴似的手臂一展，鸡爪般的手掌一挥，指尖寒光一现，电光石火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横在了吴晨的脖子上。这一切，都快到不可思议，快到吴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紧跟着将匕首一斜，与吴晨的脖子又是贴近几分，也不知是什么意味，含笑道，“吴晨，你很聪明，你猜一猜，我会不会杀了你。”
“会。”
吴晨笃定地道。
“哦？”
老人微微一愣，奇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怕，我这些年树立了很多仇敌，我每时每刻都在害怕他们的出现，我畏惧死亡，但是我并不懦弱。”
吴晨闭上眼睛，刚毅的脸上却浮现出不屈和坚定，无比认真地道。
“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有很多帐没有还清，所以我不能死，所以我畏惧死亡，但如果死亡真的来临，那一刻，我绝对不会缩头求饶。”
“行，还算有骨气，是我应天德的弟子。”
老人突然嘿嘿笑了，把匕首撤下来，拿匕首的阔面拍了拍吴晨的脸颊。
吴晨微微一愣，不解道，“应天德，当年我趁乱偷袭，又囚禁了你九年，你不杀我，是何用意？”
老人呕气地冷哼一声，“小子，你不要把世上的人都想得太坏，好人虽然不多，但良心这种东西，还是每个人都有的。我之前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放纵自己的私心，以为只要杀了孟芷兰，就可以让你小子回心转意，喜欢上我的女儿，没想到，到头来……我们都没有得到好处。”
“弄得两败俱伤……其实我也不情愿看到这些。教了你小子二十年，你莫非真的以为老夫是个冷血的人？”
老人悠悠一叹，颇有些岁月蹉跎，物是人非的味道，“小子，我女儿她……还好吧？”
“师姐，还好。”吴晨一顿，和曾经的师父这样对话，总是有些不适，但不管怎么说，紧张的气氛还是缓解下来，吴晨略微踌躇一番，还是做出了回应。
“还好就好。”
老人黯淡的双眸中流露出满满的慈爱，“九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反省，我当年，只是凭借自己的喜恶，滥用职权，乱点鸳鸯，实在是对不起她啊。”
“你快带我去看看她，不，她也许现在恨不得我消失在她的眼前，我去看她，只会让她徒增烦恼。”
老人像是一个刚刚上任的父亲，为了子女的一点小心思患得患失。
“我还是不去了。”
老人渭然一叹，继而沧桑地道，“吴晨，我大限将至，以后，我女儿还要拜托你了，你不娶她可以，但一定要对她好，不要伤害她，我也不要你的保证，你只要答应我就好了。”
（今天三连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