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似要下雨。
我们四人站在警局门口互相对望。
“茵茵,阿凯,阿兵,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们。”
三人齐刷刷看向我,等着我说下一句。
“最近几天,我要出省一趟,公司,就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决定,随时电话联系我。”
“阿兵,你最后来,但你学得很快,如果谈客户方面还有不清楚的,你可以问方似锦,也可以打电话问我。”
“阿凯,最近多盯着点公司,谨防赵合礼趁我不在耍什么阴招。”
“茵茵,你掌管财务部,不要太劳累了,一些重要的决定你参与,不重要的就让手下的人去办,一切以身体和孩子为重。”
交代好一切,卢茵茵做代表问道:“山哥,你是要去找文才吗?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点点头,其实这也没必要瞒着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卢茵茵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或许是劝我的话吧,但老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去找他,无可厚非。
阿兵和阿凯都郑重地向我保证,一定看护好公司,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阿凯,车给你开,以后你每天接送茵茵上下班。”
车钥匙在阿凯那里,由他接送茵茵,我也比较放心。
“好了,你们先回去上班,我自己回家收拾收拾,就准备去坐高铁。”
“如果过两天王队来找我,我还没回来的话,你们就说我去深圳出差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专门给他们统一了口径,以往被突然询问。
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些所需物品,便轻装出门。
出租车上,我又掏出手机,打开铁路APP,订了一张最近去川省的高铁票。
按照老弟的习惯性操作,他每次犯了事,受了委屈,或者“逃难”,都会首选远在川省达市崇县安镇山凉村的外婆家。
山凉村是地处偏僻避世的隐世山村,躲在那里,基本很难被抓。
外婆家里一直很穷,她早在十年前就成了留守山村的孤寡老人。
当初母亲不顾外婆一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嫁给同样贫穷却远在千里的老爹。
所以,出嫁之日,她就跟娘家断绝了关系。
但自从外婆成为孤寡老人之后,老爹才带着我和老弟来过外婆家几次。
或许是人老了,许多事也就看开了。
外婆没有拒绝我们,更是对我和老弟这两个外孙喜欢得紧。
听老爹说,外婆当年生了九个孩子,母亲是最小也最得宠的一个,但那个饥荒年代,孩子虽多,最后能活下来的却很少。
所以,外婆生的九个孩子,最终只活下来了三个。
母亲,她的三哥和七姐,也就是我的三舅和七姨。
但在三十几年前,三舅外出打工,便从此音讯全无,既没给家里寄回过一分钱,也没有再联系过家里。
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毫无痕迹。
那个年代常有人口失踪,人口买卖也很常见,所以,或许三舅早就已经投胎转世了。
至于七姨,早年嫁了隔壁村的老王,但由于生不出来孩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在了婆家。
后来,没过半个月,那家人又重新娶了媳妇儿,过了七八个月,就生了孩子。
外婆家穷困潦倒,没有权势,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那一年,因为七姨枉死,外婆家却又无能为力,导致外公直接气得瘫倒在床。
没过几年,外公病情加重,再加上没钱医治,最终撒手人寰。
也是那一年,母亲难产老弟,也随着外公去了。
父女俩临终前,都没能再见上对方最后一面。
坐在高铁上,我回想起这些往事,像是打开了一份份尘封已久的卷轴。
那里面一幕幕,一场场,都是穷人家里最稀疏平常的悲凉往事。
外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已经快有十年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
只有生前老爹会带着老弟偶尔过去探望一下,带一些生活上的物资过去,暂时改善一下外婆贫困的生活。
从千里市出发的时候是中午,辗转到达崇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我在一家大超市里买了很多东西将还算空荡的背包装满,又取了好些现金出来,然后再转汽车到达安镇。
到了安镇以后,我又负重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才终于来到了山凉村。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山凉村的住户比较稀疏,路都是细狭的山间小路。
我拿出手机照亮,又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到达了记忆中的土胚瓦房前。
屋前的水泥坝子还是十几年的那一块,早就老旧得裂开了十几道大缝。
上面布满青苔,如果是下雨天,很容易打滑摔倒。
两间土胚瓦房,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更加破旧,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修缮过。
墙体已经有了裂缝,整个房子看起来像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只要再经历一点风吹雨打,就会立刻坍塌,不复存在。
侧边的厨房里,亮着昏暗的烛光。
这是外婆的老/习惯了,她怕费电,毕竟用电要交钱,即便每个月已经降到只交十几块钱,她仍是觉得多了。
一股菜香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循着味儿,走进了厨房。
蜡烛被放置在高处的烛台上,烛光下,灶台前,老弟正在烧柴火,外婆拿着锅铲在翻炒今晚的佳肴。
“哥?!”
老弟惊疑不定地站起来叫我,外婆眯着眼睛看向我。
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外婆还能认出我吗?
“是文山吗?文山啊,外婆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说你们兄弟俩,现在都长成大人了,这次都来了,就多住几天,说不定,以后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这老婆子了。”
外婆颤着身子热情招呼我,她像一颗风雨中飘摇的老树,随时可能倒下。
如果我没记错,外婆今年应该是九十岁的高寿老人了。
外婆又往我身后望了望:“文山,就你一个人来吗?你爸呢?”
我将身上的背包和手里提的大包小包放在一边,然后快步上去握住外婆的手。
激动道:“外婆,是我,我是文山,外孙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你。”
我心中酸涩不已,一股难受涌上心头,眼眶湿润了,眼泪也凶猛地流了下来。
我拿走外婆手上的锅铲,擦了擦眼泪,咧嘴笑道:“外婆,你在旁边指挥,我来炒菜,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翻炒青菜,老弟也满脸动容地坐下继续烧火。
外婆站在我身后,细心指导我什么时候放什么作料,就像小时候每次过来,她都会站在我身后指导一样。
炒完青菜,我又拿出在镇上买的猪肉、鸡肉、鸭肉、鱼肉、牛肉,以及其他拌菜。
等到所有菜弄好,已经是满满一桌。
围坐在老旧的方桌前,外婆还在叨念我太过于破费,买这么多菜,吃不完倒掉了太可惜。
堂屋里,在只比厨房烛光亮一点点的电灯下,我们三人终于团聚了一次。
吃饭的时候,外婆一直把最好肉菜往我和老弟碗里夹,自己则挑一些配菜和青菜吃。
突然,外婆再次问我:“文山,你和文才都来了,你们爸怎么没来?”
这时,老弟疯狂对我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