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还是孙二娘、兰掌柜聚头的那一座鼓楼下。
两人再去眺望被夕阳余晖笼罩的菊下楼,眉目间全是凝重之色。
“他是多久前,晋升特级来着?”孙二娘缓缓地开口。
“大概,半年前?”
兰掌柜已经把他的面具揭下,一张清瘦中年文士面孔上,写着惊疑不定:“是了,就是上一届,广舟城内的角斗场特级考核,广舟城外的黑暗擂台,此子开始扬名之路……”
孙二娘语气更显低沉:“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
兰掌柜一滞,“问题大得很!”
“可是,贝仙女之子,刘昴星,崛起和蹿升的速度不见得慢多少,这阵子传出了他在旅行途中击败麟厨师的消息……”
两人同时迷之沉默。
刘昴星才多少岁?
放在私塾,还是个被老学究拿教鞭,狂抽手掌的熊孩子。
对比之下,夏言身上发生的故事,呃,似乎也没那么过分了。
好半天,孙二娘才难得显露出些许忧伤,嘘唏不已道:“或许新的时代,真的已经走来了。”
兰掌柜哪怕有兰飞鸿这个天才儿子,却也有种自己被迫入土的既视感,狠狠点了头:“真的,时代变了,后生可畏啊!”
说完,两人继续沉默对视。
又是半晌。
“回了。”孙二娘吐了口气,把心中郁闷排干净,“打道回府,我留在蜀地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强行留在这,靠我们两人,也不可能正面击溃夏言。他已经为龙,又手握那些奇怪的食材,棘手得很!”
兰掌柜没劝,微微眯眼:
“承认了,此次我们对「迦楼罗刀」的谋划,不仅彻头彻尾失败,还可能会给太极界引来一位可怕的敌人。”
可怕的敌人……
孙二娘呼吸停了停。
但想到吃《盘龙菜》的所见所闻。
那艘代表新时代的大船,载着无数人。
船长室里住着谁,不言而喻。
孙二娘深呼吸:“他和菊下楼,和刘氏姐弟,关系匪浅,我们还得预防退隐在长安城的刘玛琉随时出山!”
兰掌柜难掩震动之色,失声喊:
“昔日的川菜皇帝、「玉麒麟」刘玛琉,和一个携新时代大势的急先锋,那声势,可能比二十年前的黑暗界双子星都恐怖!”
孙二娘脚步匆忙:
“我这就回长安!一定看住刘玛琉!”
然而。
孙二娘动身北上的翌日,长安城,不起眼的连片民宅中,有一个中年汉子掩上屋宅大门,身上挂着经典的古代出行包袱。
一路畅通无阻,只不过,途径某些路段、岔口时,中年汉子会抬头随意扫视周围,眼底偶尔一丝精芒闪烁。
成功出了城,估摸着已经穿越太极界布下的监控网。
行走在乡间的田垄上,走着走着,这名中年汉子,身上骨头噼啪作响,原本矮小结实的个头变得高大雄壮。
再抬手,揉了揉耳下,很快整张人皮面具揭下,露出一张英俊英气的中年大叔面庞。
“蜀地……”低喃着,已经恢复原貌的「玉麒麟」刘玛琉,遥望西南方,眼中仿佛出现了那片千里沃野,那座菊下楼,以及亡故妻子的音容笑貌。
眼里浮现无法完全抑制的痛楚,刘玛琉一个深呼吸时间,眸子里再望北方的京城,只剩下了冷静。
十年养望。
世人都说他卸甲归隐。
可是,这片大地,整个神州美食界,何尝不是处处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主人!”到一个小山村,貌似宁静的氛围陡转肃杀。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持拐杖上前。
刘玛琉双手搀扶,“忠叔,这些年,辛苦你了!”
老者遍布皱纹的脸笑得欣慰:“主人您一向志存高远,黑暗料理界,或者说光明界,对你来说格局都太小了,您的目光理应是整个神州大地。现在,时间到了,神州应归于夏,最重要的,是建立起一片没有压迫没有奴役的美食乐土!”
刘玛琉目光越发深邃了。
——
兰氏古宅。
兰飞鸿辞别姜王爷,选择留在蜀地,而不是立马北上回京城。
到古宅正厅,收到家仆传讯的兰氏之主,已经在厅里等着儿子了。
身为父亲的站在正厅堂下,久久目视那块写着金烫字的牌匾。
身为儿子的,回家宅见至亲,站在门槛台阶下,开口第一句话不是父子间的寒暄,反而显得咄咄逼人:
“那个面具凤凰厨师,是你吧?”
堂上的兰掌柜,沉默一下,答道:“是我。”
兰飞鸿捏紧了双拳,“那我小时候的家难,也是假的了?你从没被什么黑暗界裹挟,你是主动加入了太极料理界,所以设计了一次事故让自己脱身?”
兰掌柜叹息:
“不全是假,但也不全是真。”
“黑暗界真的是带摧城气势而来,我解散家众,让我没料到的则是太极界突然横插一脚把我带走了。”
兰飞鸿没质疑,也没说相信,冷笑道:“太极料理界,在我看来,和黑暗界都是一丘之貉。”
“不——”
兰掌柜突然转身,对儿子笑了:“黑暗界,或者说凯由,他也在追逐‘八大传说厨具’,但凯由只想利用传说厨具,完美演绎他的厨道《破魔八阵》,进而控制深宫大内的那位贵人。”
“太极界,也在追逐传说厨具并想集齐它们不错,但我们不是利用,而是合理使用。”
“这么说吧,凯由并不关心‘八大传说厨具’背后长生之秘的真假,他只在乎控制人心的厨道理念。”
“而我们太极界中人,知道一桩桩隐秘……”停顿一下,兰掌柜对儿子目露深意,“长生之秘,是真的,但与此同时,‘八大传说厨具’也是神州社稷的权柄,你知道九鼎吗?那八件厨具,加上最后一个能执掌它们的人,九鼎便齐聚了!”
兰飞鸿听得瞳孔急骤收缩,“所以你们太极界追求的是……社稷本身?”
“那你们对刘玛琉的布局——”
听得刘玛琉这个名字,兰掌柜突然郑重:“这条龙,必须让他安静待在渊下,出渊便是祸乱天下!”
——
食戟世界。
夏言难得回远月学园一趟,薙切家宅就在远月的后山。
既然老爷子都诚意邀请了,抽出时间赴约也没什么,关键是,老爷子晋升龙级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夏言关注和投资。
他挺想看看,当老爷子破开这个世界厨力最高上限时,会发生什么。
不用仆人领路,夏言径直到内庭深处。
结果,看见远月系一窝人,几乎把老爷子的专属茶寮挤满,夏言不免吓了一跳: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干嘛?”
众人齐齐严肃脸:
“要亲眼见证对这个世界而言的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