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顺势向床后倒去。
“这是?死了?还是晕了?”
她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翼,有气,看来只是昏厥了过去。若非他身上有伤,她非得好好踢他几脚,她救了他,可他却想掐死她?真是可恶至极。
唉,她长叹了口气,猫着腰给他盖上了薄被。随后便出了院,摘了些药草捣烂成泥,拿回房间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方才跑到海边去寻她的竹篓。
她的竹篓因为装满了蛤蜊又吃了不少水,所以一直停立在原地。她把竹篓打捞起,背到背上背回了家,随后便开始寻思如何把这些蛤蜊变成桌上的美味。
实话说,她的阿娘虽然给她做过各种式样的蛤蜊菜式,奈何她都学不会。
她看着桶里正吐着泥沙的蛤蜊犯愁,心想干脆煮一碗韭菜蛤蜊粥吧!不算太难。何况,已经和杨婶说过去她家割韭菜了。雨后的韭菜,难得的新鲜呢!
说做就做!她呆在厨房从中午忙到下午,当她把最后一碟葱花加入锅中,看到如牛乳般浓稠的粥底密集地冒泡泡时,不禁“哇”地赞叹了一番。
“真是太香了。”
软糯的粥米浓稠香滑,蛤蜊的肉香混合着韭菜的甘甜,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从旁边抓过碗和勺子,盛满了一碗,心想还尚未给杨婶送过去,便又重新装了一大盆,哼着小调,将粥捧送至杨婶家。
杨婶家的几个小娃娃坐在门前玩着过家家,她忙喊叫:
“小羊羊,我饿极了,就不上你家了,这是我刚煮的粥,那,给你,你小心烫。我先回家喝粥啦!”
被她叫唤的小姑娘很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把粥接过道声谢便扭头回家了。
花卿嘴上露出一抹笑,当她回到自家厨房,端起蛤蜊粥品尝起来时,才莫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位躺着的病人。她看着将要见底的粥底,腹诽道:
“日常生病,白胡子老爷爷都说要忌口,不宜吃腥冷食物。虽然蛤蜊粥是热的,可蛤蜊算得上是腥类食物,我就不要给那个想谋我命的家伙吃了。再说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呢?这么好喝的粥,不全部吃完岂不是浪费?”
她把粥底刮得干干净净,正吃得欢,不经意扭头,却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靠在柴门上,她眼睛瞪得浑圆,手上的碗差点打翻,问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了吗?”
她连忙站起身,正想给他找点什么吃的,结果一看锅里碗里,全都被她吃干舔净了。尴尬。
“你等会,我再重新给你煮碗粥。”
额,她若知道他会这时候醒,说什么也不多贪吃两碗,奈何蛤蜊太好吃。
男子嗓音压得很低,问道:
“为什么救我?这是哪里?”
许是重伤未愈,他又体力不支,倚着倚着便重重地摔坐在地上,花卿见状,连忙赶上去搀扶。
“我早上在海边看见你浑身是伤,离死不远,出于好心把你带回来了。至于这里,这是我家,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家?”
花卿点了点头。走过去试着搀扶起他,他没有拒绝。
他脑海里的回忆片段还全是昨日的血雨腥风,毒蛊一族满门被灭,中途遭埋伏,兵马悉数被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将以自己的身体去填射出的箭,怒吼着“昭王,走!”。他杀到最后感觉天地都没有声音了,浑身除了疼痛以外,一无所知。
所以,他为何会出现在海边?那些将士呢?身上的伤口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疼。
花卿搀扶着他坐回了床上,他闭起倦怠的眼。
“你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碗粥。”
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缠得紧密的布条,心想应是出自眼前的女子之手。她声称这是她自己的家,他放眼四周,贫寒得如同一桩惨案。但好在窗明几净,窗外也清明。
待花卿端着一碗软烂的糙米粥回来时,他才看清她的长相。
甚是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裙皱旧得发白,虽有玲珑的身段,却被寒酸所掩饰,头上也无过多花饰,唯有一根发绳将乌黑浓密的发捆起。
“白胡子老爷爷说,生病要忌口。所以我就给你煮的白粥。等你好了,再进补。粥还烫,一会晾凉了再给你喝。”
“白胡子老爷爷?”
“哦,白胡子老爷爷是吴郎中。”
“哦!”
花卿不停地舀起粥又倒下,倒下又舀起,反复给它放凉。
“我叫墨怀瑾,墨是墨子的墨,怀瑾是怀瑾握瑜兮的怀瑾,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花卿。杜甫《赠花卿》的花卿。”
花卿将手里的粥递给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你说的可是杜甫《赠花卿》”?
“正是。”
“你曾读过书?”
“嗯呐。”
墨怀瑾心下惊奇。
“这是哪里?”
“南疆。”
南疆?中原十六洲的地名他自小熟悉,却未曾听说过这个地名。
“请问南疆隶属中原十六洲的哪一洲?”
“嗯?谁说南疆隶属于中原?南疆和中原、戎契和云苍接壤,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当然,戎契不久前已经被扶桑灭国了。所以,确切地说,是中原、扶桑和云苍接壤的地带了。”
“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那南疆如何存活和自治?”
“因为地形特殊,我们南疆三面环海,一面临山,至于山,你得翻多少座山头才能翻到我们这,至于海,我们没出去过,也没有人进来过,至于你,完全就是个例外啊。我早上看见你,还以为你是要拉我垫背的水鬼。至于如何存活,我们山上有吃的,海里有吃的,为何不能存活,至于你说的自治?是什么意思?”
墨怀瑾顿时感觉幻灭,从花卿嘴里形容,这个地方类似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那你是如何得知戎契不久前被扶桑灭国的消息?戎契被灭发生于去年,你们既与外界不相往来,又是如何得知此讯息的?”
“谁说我们不与外界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