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来了，他正朝着这里走过来。
多萝西那纤长的腿一发力，便从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跳下来，停在了巨大的玻璃前。少女的蓝得近乎于黑的双眼中酝酿着狂风骤雨，她的目光紧盯着玻璃之外的门，抿紧嘴唇。
她又能感觉到卢瑟的行动，那便是他把自己的户籍又改了回来。
门被推开，尽管知道抱怨和咒骂无用，多萝西还是狠狠地踹了下后玻璃，扬起声调：“莱克斯·卢瑟！你这个死光头！变态！”
对于多萝西的脾气，卢瑟都懒得给个回应。他只是停在玻璃门前，双手一背，虽然脸上没表情，可多萝西能看到他眼中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
几个月前还让多萝西倍感亲切的脸，此时此刻看起来可恶到家了，多萝西的手猛然攥成拳头，看这幅模样，如果不是有这层玻璃，她早把拳头打在卢瑟的脸上了。
“你应该清楚，卢瑟。”多萝西强行按下心中的懊恼和怒火，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我总能找到办法逃出去。”
“巧的很，我总能找到办法把你带回来。”卢瑟露出非笑似笑的神情，“就像这次，只要改个户籍，你那点小本事就没了用武之地。”
如果可以，多萝西真的很想撕碎面前这张脸。
到底是卢瑟，即便是多萝西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大都会都很难找到比他更聪明的人。只是钻了小小的空子，就绕开了大都会的目光。
大都会只能感觉到大都会的人的行动。所以多萝西察觉不到超人的存在，同理卢瑟改了户籍，她便没有办法探知到这个家伙的行动。
“好啊。”多萝西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少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扯起嘴角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卢瑟。只要我出去，你那些坏事，一个也保不住。”
“我知道你找了帮手。”
卢瑟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话音落下后，多萝西猛然瞪大了双眼。
不过随即他的话又让多萝西放下心来，莱克斯·卢瑟一个转身，随意地踱起步子：“超人？你已经走投无路到投靠自己最厌恶的人了，多萝西。你以为拿到军方和工厂的资料就能扳倒我吗，太天真了。”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他没发现克拉克的存在。差一点多萝西就要自己露馅了。她在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但她的小脸依旧紧绷着，不敢在这个人精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
只要克拉克没事，怎么样就好。他只是个普通人，卢瑟还是星球日报的最大股东。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多萝西会糟心一辈子。
“最厌恶的人？”尽管多萝西松了口气，可表面上仍旧扯着饱含着超脱出少女应有的恶意与讥讽的笑意，“现在他不是了，卢瑟。”
“你——”
卢瑟的扑克脸终于破功了，他的眼中闪过半分狂怒，虽然那最终被他压了下去，但他的表情终究还是扭曲了起来。男人猛地一抬手，拳头砸在玻璃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多萝西吓了一跳，本能地为这动静退后半步、离开玻璃前。
“你以为你和他合作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多萝西·林肯，死了这条心，你就算现在喊他的名字，他也听不见。”卢瑟自知失态，收起拳头，随手指了指天花板，“这个房间是隔音的，专门防他找上门来。”
果然一提到超人，卢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又前进几步，如果不是隔着玻璃，男人看起来很想把多萝西揪到自己面前：“大都会是我的，多萝西，你也是我的。”
早就说过他是个变态了。
多萝西很不优雅地一翻白眼，戒备地抱住双臂，一歪头：“得了，你干脆和那个外星人结婚算啦，也省得你觉得他威胁到了你的城市你的名声，还我是你的。”
反正有玻璃挡着，她出不去卢瑟也进不来，少女变得越发的大胆。她又退后几步，与卢瑟拉开距离的同时坐在小房间的床上，冷哼几声，如果讥讽能化作实体，多萝西身边得满地都是：“你好歹也自省一下，臭光头，我都替你那可怜兮兮的占有欲难过了。”
“你的城市？睁开眼睛看看。”如果当时多萝西夜闯莱克斯大厦时卢瑟也在，他会发现现在少女的语气与那天对着超人时一模一样，只是坐在玻璃屋后面的多萝西，都不会把真正的情绪透露给卢瑟，“你以为你控制住了大都会？我还是那句话，莱克斯·卢瑟。”
“你最好把我看紧了，不然的话，等我出去了。”
多萝西重新站起来。
“我会让你亲自尝到来自大都会的怒火。”
她冰冷冷的话给卢瑟泼了一盆冷水，终于意识到自己因为提及超人而失控的卢瑟哼了一声，退后到合适的距离。
“我并不想和你决裂，多萝西。”他的语气突然放软了，“你知道我爱这个城市，这点毋庸置疑，不然当时你也不会找到我。”
是啊，你爱这个城市。这点连大都会都无法反驳。
多萝西一开始只看到了卢瑟爱这个城市。她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能力，少女目前只能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谁都知道卢瑟爱这个城市，多萝西也是。
于是她就这么被欺骗了。
“不管我用什么手段做了什么事，我最终都是为了它。”
“……为了它。”
多萝西陡然笑出声来，少女那清脆的笑声透过扩音器传出来，显得凄厉又诡异，完全没有面对面时的朝气与活力。
“为了大都会！卢瑟，你的脸皮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她一甩手，终于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爆发出来，“哈哈哈，为了大都会！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啦！”
几个月前的多萝西，绝对不会想象到自己也有这么尖刻的时候：“这么说来，你拿着活人做实验、怂恿军方研究生物武器也是为了大都会啦？你可真是好心肠，莱克斯·卢瑟，我替城市感谢你！”
“我怎么不是为了城市。”听到多萝西的话，卢瑟闭上了眼，不知道是在强忍怒气还是真的被少女刻薄的指责伤到了，“你比谁都知道超人对大都会的伤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范他。”
“别为你的自私找借口了，光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市民，而你呢？拿着贫民窟的人类做实验，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
卢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既然你已经站到超人的那一边。”他慢慢地退到门口，把之前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多萝西。”
“你什么意思？”
“该问问你什么意思，把军方和工厂的资料拿走。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能拿去干什么？”
多萝西本能地感觉到不好，但是她没把恐慌表现出来，反而刻意摆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你都说了我站到了那个蓝大个一边，我自有办法。”
这下轮到卢瑟冷哼了：“你不会彻底相信他，因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你——”
“凯斯勒·瓦卡里安，警察局局长是你唯一的选择。”
“不！没有！”
多萝西猛地扑到玻璃前：“你不能动局长，卢瑟你疯了吗？！他对大都会做出的贡献不比你少，你不能动他！”
“如果你不把资料给他，我自然不会动他。但是你这么做了。”
“莱克斯·卢瑟！”
“……多萝西。”卢瑟叹了口气，又摆出他面对媒体时和蔼冷静的脸，“你已经成年了，该到为你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了。”
说完他再也没有给多萝西说话的机会，从容地转身离开。
她害了瓦卡里安局长，是她的错。
多萝西咬紧嘴唇，额头抵到了玻璃上。恐惧与懊悔同时涌上心头，她从来没那么绝望过，哪怕是被追兵逼到楼顶从楼上跳下来时也没有。没有人能救她，她还把局长害了。多萝西毫不怀疑卢瑟会让瓦卡里安局长人间蒸发，他做得出来也办得到。
可是局长什么也没干，只是卢瑟猜出了她会把资料交给警方而已。
想到那位先生为大都会奉献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快要荣光退休了，自己又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少女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
她后悔了，后悔毫无准备地和卢瑟翻脸出走，后悔把资料放到了局长的床头。
多萝西咬紧牙关，重新攥紧拳头，整个人都绷得死死的，可这也没能阻止眼泪止不住的从脸颊处滚落。
“呜。”
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那个披着红斗篷的外星人了。如果他长时间找不到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大概会怀疑到卢瑟身上来。
多萝西席地而坐，把头埋在膝盖之中。
她不想承认，但她自己也清楚。只有超人能救自己、阻止卢瑟陷害局长。
多萝西从没这么期待过超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