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面,完全出乎了韩旭的意料。
偌大的三楼仅仅就摆放着一张圆桌,而桌上也只坐着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莫师爷口中宴请贵客的样子。然而这桌上所坐之人,的的确确的是位大贵客,南唐郑王李从善,以及南唐礼部侍郎钟谟。
“哟,刘帮主请客,为何不叫上小弟我呢?难道是看不起小弟?”短暂的震惊之后,韩旭立马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走了过去,向刘思汉打了个招呼。
“韩旭,你给我出来。”莫师爷终于赶了进来,身后的几个青帮汉子怒气冲冲的就上来拽韩旭的胳膊,欲将其架出去。
“等等。”韩旭指了指被抓的手臂,盯着刘思汉,笑嘻嘻的说道:“刘帮主,这就是贵帮的待客之道?”
“韩旭,你别废话,你也算客?这里不欢迎你。”莫师爷扯着受伤的嘴角,大吼道。
刘思汉看了眼莫师爷,眼中的神色阴晴不定。莫师爷脸上的伤,显然是韩旭这小子干的。先前他没想到韩旭敢再次来百花楼,而现在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这里对莫师爷动手。
眼神不经意的在韩旭身上瞟过,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挥了挥手,淡淡道:“莫师爷,你先下去。”
“还是刘帮主够义气,兄弟我能坐吗?”不待刘思汉回话,韩旭就笑呵呵的带着刘三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看了眼满桌的酒菜,指了指自己的面前,扭头又道:“那个莫师爷,加两双筷子。”
刚到门口的莫师爷,听到韩旭这话,气得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滚下去。
眼见着韩旭将这里当场自家似的,刘思汉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而旁边坐着的柳青青自从韩旭进来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红着脸蛋,时而欣喜,时而愁眉。
原本韩旭只是想找那位鼓动之人,但此时这里除了在座的四人之外,并无他人。暗自揣测那人估计早已不知从哪跑掉了。
拿起侍者刚刚递上来的碗筷,韩旭也不客气,夹了菜放入口中,望着李从善,点头道:“这三楼的美食果然不是二楼可比,今日可真是托了郑王爷的福了。”
说着见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你们吃啊,别顾及,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哼。”钟谟冷哼一声,对于韩旭的不请自来,如此无礼之举,颇为不满。
李从善淡淡一笑,举起酒杯,开口道:“四方馆一别,没想到韩兄已成官家之人,本王先敬韩兄一杯,恭祝韩旭高升。”
“郑王爷真是客气,韩某区区一个侍卫,何来高升一说。”韩旭笑咪咪的端起酒杯,一饮而进。喝完,不经意的随口道:“郑王爷劳苦功高,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幸来这百花楼喝酒呢?”
对于李从善出现在这里,韩旭是一直没想明白,此时不由有意无意的开口问道。然而,此话一出,刚刚拿起筷子的四人,均停在了当场。
刘思汉略一愣神,瞬间恢复了过来,淡笑道:“郑王爷很是欣赏青青的歌舞,这不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看罢了。”
“哦?是吗?”韩旭疑惑的点了点头。刘思汉的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这年头,高官贵族附庸风雅的多了去了,若是没有一两件风流韵事,你都不好意思出门。然而,旁边柳青青颤抖的双手,和那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出卖了几人,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见韩旭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刘思汉的解释,李从善呵呵笑道:“不错,本王在江南之地,就早已听过柳大家的大名。我们南唐的杨大家,和大周的柳大家,可是号称南北双绝,南杨北柳呐!今日一见青青姑娘的歌舞,本王顿觉不往此行,果然是名符其实。”
“王爷,谬赞了。”柳青青赶紧福了福。
“南杨北柳?”韩旭疑惑道。
李从善见韩旭似乎来兴趣,于是接口道:“北柳,自然是在坐的柳青青姑娘。至于南杨嘛,乃我南唐金陵城秦淮河的杨月蝉姑娘。青青姑娘以歌舞闻名于世,月蝉姑娘以文采风靡大江南北,即便我南唐国子监的学生,亦对其佩服之至。不过,韩兄弟的那首‘杨柳岸晓风残月’,月蝉姑娘可是赞赏有佳呢。”
韩旭老脸微红,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只不过是些靡靡之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罢了。”
“韩旭,你这是欺人太甚。”钟谟一听这话,怒火中烧,立马拍案而起。
“钟谟,不得无礼。”李从善呵斥道。韩旭这话在他们听来,似乎在暗指南唐丢了淮南的亡国之音,但不得不说,韩旭说的都是事实。对于南唐文人的争斗不休,糜烂享受,他同样很是反感。
刚刚表面上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刘思汉见一边是照常喝酒吃菜的韩旭和刘三,一边是怒气冲冲的钟谟,以及那神色不定的李从善,不由暗自摇头不已。论口才和阴险,即使是十个钟谟也抵不上韩旭这家伙的一个小指头,就连自己和莫师爷都一连在他身上载了几个大跟头。
于是,他不由出口缓和气氛,道:“韩兄,今日来我百花楼,可有何事?”
“嗯?没事就不能来吗?”韩旭吃着酒菜,含糊不清的说道:“其实也没啥大事,这不下了岗,过来填个肚子。哦,对了,顺便见见青青姑娘,多日不见,还真倒是想念得紧。”
刘思汉怔了怔,见身旁羞红着脸的柳青青,顿时苦笑不已。这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话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吗?退一万步讲,即使你说了,也别说是吃饭,然后再顺便看看人家姑娘呐。
也许是早已习惯了韩旭的说话方式,以及那不拘小节的想法,刘思汉和柳青青倒也一时能够接受。
但他们两接受并不等于钟谟和李从善也接受。李从善倒还好,也许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养成了高人一等的涵养,对于这话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依然能不动声色。
而钟谟,则实在是受不了了,站了起来,指着韩旭就欲破口大骂。但见到一旁李从善那紧告的眼神,不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离席而去。
“看你这吃相,你都把咱钟大人吓跑了。”韩旭照着刘三的脑袋就是一下。转而对着李从善笑嘻嘻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兄弟就是这样,从小没吃过饱饭,一见到美食,就控制不住,王爷见谅。”说罢,双手还抱了抱拳,一幅讨好的样子。
这韩旭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一脸无辜状的刘三,李从善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无耻,无耻到正大光明的指责别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若说他缺乏教养,可他竟然能写出另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故事和诗词;若说他满腹经纶,却又对最基本的礼仪不屑一顾。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从善还是笑呵呵的一带而过。
一顿酒席,在韩旭和刘三的胡吃海喝中,以及其他三人的目瞪口呆中结束。
刘思汉将李从善送上马车,回身深深的看了眼,一旁洋洋自得,剔着牙齿的韩旭,不发一言,直接进了百花楼。
韩旭故作无辜状,潇洒的朝楼上的柳青青挥了挥手,跨上小黑马,由打着酒嗝的刘三牵着。两人一马,一步三摇的,晃荡着向秦家大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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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秦家大院,半醉半醒的刘三就抱着小黑马去马厩睡觉去了。
韩旭在老秀才的帮助下,用井水洗了把脸。大冬天的,这井水一刺激,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这人还真是够胆的,这时候了,还敢去百花楼喝酒。若不是吴师道担保你不会有事,我早就带丐帮冲进去抢人了。”秦雨山见了韩旭,开口就斥道。
韩旭见秦雨山焦急的样子,心中一阵暖意,微笑道:“呵呵,没事。秦大哥多心了。”
“行了,这是陈小娘给你留的。他见你好些天没去陈家茶馆了,怕你出事,今个特意来看看你。等了你半天,也没见你人影,就留下了张纸条。”秦雨山将陈小娘的信递给韩旭。
韩旭接过,打开看了看,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小事。但那清秀的字体,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相思之意。看完后,对着信纸亲了又亲,才小心翼翼的折好,塞入怀中。
见此动作,秦雨山是哭笑不得。随即想了想,正色道:“今个听老秀才从赵府回来说,你在宫里向韩通拔刀了?”
韩旭点了点头,将宫中发生的事,给了秦雨山听。
半响后。
“你这倒是,因祸得福了。”秦雨山笑道:“不过,丐帮弟子通报,韩通出了宫里,就直接去了淮南进奏院,看样子是那淮南进奏院,正是他和李重进的联系之所。”
韩旭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通过淮南进奏院,倒是显得正大光明点,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奇怪的是,韩通刚刚进去没多久,那进奏院后门就偷偷摸摸的出来一人,丐帮的弟子见其行迹可疑,于是就一路跟了上去。那人倒也小心,我们换了好几个人,差点就跟丢了。不过万幸的是,最后还是发现那人进了四方馆。”秦雨山说道:“可是淮南进奏院的人,去四方馆干嘛?”
“去找李从善呗。”韩旭懒洋洋的回道。
“李从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只不过,秦雨山的疑惑,而韩旭是惊讶的口气。
“糟了,秦大哥,快,我要去趟赵府。”韩旭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时候还去赵府?”秦雨山疑惑的说道:“叫上裴忠。”
韩旭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赶去。李从善是南唐的郑王,而李重进身为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两处之地,只是一江之隔。淮南进奏院的人,暗中和李从善勾搭,这里面的意思,显而易见。
骑在马上的韩旭心中焦急万分,不断的催促着刘三。至于身边的裴大高手,紧紧的跟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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