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南十蓁多次惊醒,窗外开始滴答滴答地下起小雨,没过多久,便是倾盆大雨。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天空雾蒙蒙的一片,依旧大雨滂沱,院里积了不少雨水。
连着三日,三水村大雨连绵不断,河里的水越涨越高,第三天的时候没过稻田,村子四处积满半只腿高的雨水,脏物混在里头,十分污浊。
南十蓁在第二天的时候,顶着暴雨到菜园里摘菜,那些菜全被大雨淹没,东倒西歪的,坏了不少。
她猜想着雨暂时还不会停,摘了满满的一大箩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走出菜园的时候,隐约听到重物掉落的声音,她疑惑地往周围一望,不远处的天上好像有东西掉落下来。
是冰雹。
南十蓁看出来了,赶紧抓起菜篮,急匆匆走了出去。
雨太大,她的衣服都湿透了,大股大股的水从菜园上方冲下来,地面湿滑,南十蓁好几次从斜坡上滑下来,她扯过上头的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她匆匆瞥了身后一眼,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冰雹离自己越来越近。
南十蓁情急之下,拔腿往前大步走。时不时踩到一些小石头,差点被绊倒。
冰雹在这时候移到了她周身,从上方掉落下来,打在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响。
这一会,四周落下了大大小小的冰雹,还伴随着一股飓风,纸伞被打破几个洞,往后翻着,南十蓁的身子也歪歪扭扭的。用力抓住纸伞的同时,几颗冰雹打到她手上,疼痛不已。
越来越多的冰雹打到身上,南十蓁一手抓着菜筐,朝家快速跑。
眼前灰蒙蒙的,连路都看不清了,山上的大石被雨水冲下来,挡在路中央。南十蓁只顾着前方,没有注意脚底,撞到一块大石上倒了下去,她顿时睁大眼睛,菜篮掉到一旁,索性眼疾手快,那只空着的手撑在地面上,只是划破了一点皮。但整个身子扑到水面上,一股腥臭味传到鼻中,衣服和脸都脏兮兮的。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抓住她的手,南十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逃开,身子跌了下去。
裴寒墨见状,把她往自己身上扯了过来。
“是我。”
听见裴寒墨的声音,南十蓁抬起头来,他的脸模模糊糊的,脸上沾着不少雨水。
她道:“相公,你怎么来了?”
裴寒墨手里抓着另一把破旧的纸伞,挡到两个人头上。可南十蓁的手露在外面,又被几块小冰雹砸到了。
她缩回手,痛得连知觉都快没有了。
她手里的纸伞往外翻,破了不少洞,几近断成两半。
看着她混着泥水的脸,裴寒墨把自己手里的纸伞递到她手里,道:“好好抓着。”
说完,他抓住浮在水面上的菜筐,轻轻甩了甩。
他拿过她手里破旧的纸伞,自己撑着,刚往前走两步,南十蓁拉住他的手:“相公,我的腿,好像走不动了。”
说着,她艰难地抬起左脚,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裴寒墨沉吟半响,一把抱起她,挂在自己的肩膀上。
“啊……”南十蓁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在他肩膀上摇摇晃晃的。
裴寒墨迅速收起手中那把破烂的纸伞,递给她。
“好好拿着,身子别乱动。”
说着,不等她开口拒绝,裴寒墨一路跨步上前,往家里走去。
纸伞很小,容不下两个人和一个菜筐,他尽量让她躲在伞底下,抓着菜篮的手往外伸,一路上被多块冰雹打中。
南十蓁看见了,赶紧把纸伞往他身上挪了些,嘴唇在哆嗦,脸却红扑扑的。半个身子挂在裴寒墨的肩膀上,有点不舒服又不敢乱动。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裴小敦站在家门口,瞬间眉开眼笑。
“娘亲,你回来了。”
裴寒墨把南十蓁放了下来,菜篮扔到一旁。
看着他的身子湿了一大半,南十蓁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左腿的痛感传来,额头浮现一层层像波浪的皱纹。
她道:“相公,你衣服都湿了,进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说着,她扶着房门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裴寒墨拉过一个木凳,放到她面前。
“先坐着,我去烧一盆水,擦干净了再去换衣裳。”
南十蓁坐在凳子上,掀开自己左腿上的裤脚,**的衣服和皮肉连在一起冰冰凉凉的,十分不舒服。
腿上没有擦破皮,但是靠近脚丫的地方起了一块掌心般大的淤青,周围红红的。
裴小敦噔噔噔地跑进寝屋:“娘亲,敦儿去给你拿手巾。”
不一会儿,他拿了一块黑色手巾出来,南十蓁接到手里的时候,笑意盈盈。
她莞尔:“敦儿真乖。”
她擦了擦自己的脸和头发,冷得直哆嗦,身上带着一股混着泥土的臭味,她越闻越不舒服。
好不容易等裴寒墨端来一桶热水,放到她房中,她舀出一盆,匆匆洗过脸,便到寝屋净身换衣裳。
出寝室的时候,南十蓁打了好几个喷嚏。
裴小敦在客堂坐着等她,而裴寒墨正在厨房里做午膳。
午时,裴寒墨熬了一大碗汤,看着她连连打喷嚏,一连给她舀了两碗:“喝吧。”
南十蓁边吃饭边看着屋外的大雨,担忧道:“相公,农田里的水涨得半人高了,这雨若再下几天,村子就要遭殃了。”
三水村地势平坦,背靠大河,几乎每隔一两年就发一次洪水,严重的时候整个村庄几近被淹没,而且时常大雨连绵,连下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情,村民损失惨重。
如今看这架势,只怕今年又要迎来一场大洪水。
南十蓁没想到,自己的话一语成谶。
大雨整整下了六天,村里的积水越涨越高,期间李寡妇来过裴家走动三次,她告诉南十蓁,上游又发洪水了,如今东西村中间隔着的那座木桥也被大水冲坏,不少村民家里涌进大水,村子乱成一锅粥。
她们住在斜坡上,地势比西村高,西村的大水虽然还没有涨上来,不过她们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南十蓁在家里待了整整六天,前两日雨势减弱的时候裴寒墨去了一趟菜园,把一大半的菜都摘了回来。
一家人杀了一只鸡,靠着那些菜撑了几天,还剩下不少青菜,暂时还能熬得过去。
她每天都把院子里的水排出去,但效果甚微。
这日,她坐在屋外,担忧道:“相公,那些鸡怎么看起来病殃殃的,是不是病了。”
她从前天开始就觉得那些鸡不对劲了,一整天都趴在鸡笼里,叫都不叫一声,而且一天没有进食了。
洪水过后,最容易带来鸡瘟和鼠疫,这几十只鸡是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可不能病下了。
虽然如今家里的银子足够维持一家人的开销,可这些鸡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当初她还指着拿它们到镇上卖了换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