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蓁看着两个孩子天真的脸,想着一定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些不好的事情,赶紧抱住裴小敦走了上去。
李小聪却不愿意走,拉住李寡妇的衣裳,道:“娘,我们也过去看看。”
“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李小聪不依不饶,突然撒泼起来:“不,我要看,大家都在这里,对面也有别的孩子,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看了。”
看见他如此,裴小敦疑惑道:“娘亲,我们不看吗?”
“这是小孩子不应该看的东西,敦儿自然也不能看。”
裴小敦听懂了,冲着李小聪道:“聪儿哥哥,娘亲说了小孩子不能看,我们上去吧。”
李小聪还在纠缠李寡妇,气呼呼地撅起嘴唇,看见裴小敦喊了自己,突然不闹了,不情不愿地走了上去。
李寡妇跟了上去,冲裴小敦淡淡一笑。
等四人回到裴寒墨旁边的时候,李小聪又不愿意离开了,非得站在那儿看河里的东西。
李寡妇没辙了,只得依了他。
南十蓁道:“大姐,让他们在这里看看也无妨。”
三水村常年发洪水,不管是村里的人,还是邻村的人,那些调皮又喜欢玩闹的孩子时常有人失足溺水,让两个孩子好好看看,对他们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水流太急,不知谁家的渔网在大水来临前放在河中还没有收走,挡住了河里的东西。
一小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那些村民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用力,这边,这边,快点。”他们着急地说着,西村的十几个男人齐心协力把东西捞了上去。
南十蓁远远地瞧见竹竿上有个黑色的东西,露出手脚,看模样是大人的尸身。
那些凑在一旁看热闹的孩子被大人出声催赶,一直不愿意离开,吵吵闹闹的。如今看见死人了,突然全都跑开,留下一些年纪大的还在看热闹。
那些村民把浮肿的尸体放在岸上,查看良久,一个个摇头,没人上前认领。
就在这时,有人又开始叫了起来。
原本放在河中的渔网经村民捣弄,不知何时突然断裂,河中还有一个尸首,顺着河流往下流走。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往下流跑过去,其他村民跟着跑过去,声音嘈杂。
南十蓁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顺着河流快速地往下飘走,断定那是另一个尸体,眉头一皱。
李寡妇怅然道:“又死了两个。每次洪水一来,都有人离开,这次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那些村民越跑越远,他们的背影在眼中越变越小,后来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她的爹娘也跟在他们身后,想帮着村民把尸身一起拿出来。
刚才那具尸体的旁边还站着三四个中年男人和几个妇人,不远处是嬉闹的孩童。
那几个村民正对着地上的尸身交头接耳,就是无人上前。
不知道是村里人还是别村的人,不小心被洪水冲到这里来了。
南十蓁沉思半响,道:“大姐,我们先回去吧。”
这么多村民一齐协力,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她们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只需回家静待村民确认那两个人的身份就好。爹娘安然无恙,她也放心了。
李小聪频频回头,问道:“娘,有人死了吗?”
李寡妇点了点头,趁机嘱咐道:“以后不要到河边玩,尤其是下大雨的时候,容易失足落水。娘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绝对不能出事,知道了吗?”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出事,李寡妇还是不由得心惊胆颤,抱住他的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裴小敦往后望了望他们母子俩人,认真地说道:“敦儿以后也不去河边玩,敦儿和小聪哥哥就在家门口玩。”
这孩子,都不用自己亲口教就明白道理了。
南十蓁不禁莞尔:“敦儿说得没错,要是想去河边玩,一定要大人陪同。如果你们出了事,娘亲这辈子就寝食难安了。”
裴小敦一个劲的点头。
他说:“敦儿很乖。”
等回到南家门前,李寡妇出声告别他们回家。
李小聪开口提议:“小敦,你要不要到我家和我一起玩?”
裴小敦自然是想的,他们好些天没一起玩了,抬头看着南十蓁,眼睛扑闪扑闪的,想征求她的意见。
南十蓁看着他脏乱的衣服,道:“先进屋换身干净的衣服,等会再过去。”
李小聪道:“娘,你先回家吧,我在这儿等敦儿弟弟,我们等会再回去。”
李寡妇先行离去,到了屋里,南十蓁烧了一盆热水,在院子里头帮他擦身子。
“敦儿弟弟,你这身子,太瘦了,你看看我,手臂比你粗。我娘说,男孩要长得壮些,以后长大了才有力气。”李小聪说完,挽起袖子,露出比他大了一半的手臂,昂首挺胸,十分自豪。
南十蓁看着他手臂上的小肌肉,笑了笑。
可真别说,李小聪身子长得快,体型看上去以后是个强壮的,和李大哥一样,健康又有活力。
反倒是自家儿子,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她笑道:“小聪哥哥的身体非常健康,敦儿以后要多补身子,和小聪哥哥一样强壮,好不好?”
“敦儿要和小聪哥哥一样强壮。”
南十蓁看着差不多了,把巾帕拿开,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开始出口叮嘱。
“好好和小聪哥哥出去玩,注意安全,玩够了就回家知道吗?”
“好。”
裴小敦颔首,两个孩子像脱缰的野马,牵手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南大娘,我会照顾小敦弟弟的。”
李小聪的话刚落到南十蓁耳中,她已经看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了。
“相公,你要不要到屋里坐一会?轮椅脏了,我帮你洗洗。”
裴寒墨看着沾满泥巴的轮椅,顿觉不适,躺到家里唯一的一张长椅上。
南十蓁先是清洗了裴小敦的衣物,又帮他洗干净轮椅,末了,用干布擦干净才放到他旁边。
她边在院子里的木架上晒衣裳边道:“相公,要是这两日天气晴朗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去隆兴阁了,顺便添置一些家用的东西。”
“嗯。”裴寒墨的目光撇到鸡笼上,道,“笼里那两只鸡怎么了?”
南十蓁甩了甩衣裳,放下木盆到鸡笼面前一看,两只鸡焦躁地跳着,叫个不停,其他鸡也不安分,其中两只则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南十蓁打开鸡笼把那两只鸡拿了出来,它们这才动了动,又软绵绵地躺在她手里,眼皮只张开一条缝。
“相公,这两只鸡是不是准备要死了?”南十蓁伸手戳了戳,它们什么反应也没有。
其他鸡还在里面活蹦乱跳,南十蓁把它们放了出来,它们四处散开,在院子里四处觅食。
但南十蓁手里的两只,放在地上了也是不愿意动,她知道,即便没发生鸡瘟,它们也是病倒了。
南十蓁坐在裴寒墨旁边,观察了一会,发现它们仍然趴着。
她道:“相公,把那两只鸡杀了吧。”
“随你吧。”
南十蓁又等了一会,原想给它们一个求生的机会的,可是生怕它们突然死了,肉就不新鲜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厨房里提了一把刀和一个小盆出来。
她哀叹一声:“罪过啊,罪过。我并不想杀你们,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能把你们杀掉了。”
她找了两块小布绑在两只鸡的腿上,到厨房里捣鼓良久,烧了热水,让裴寒墨帮忙抓着鸡脚,开始拔鸡脖上的毛。
那只鸡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大难临头,仍然软绵绵的倒挂着身子,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看来真的是活不长了。”南十蓁说着,提刀快速割了一个口子。一连杀掉两只鸡,它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临死之际翻了个身子。
她边拔鸡毛边说道:“这可能是我们家最富裕的几天了,天天吃鸡肉,屋里的还没吃完呢。只希望其他的别病倒了。”
鸡肉吃多了也会腻,尤其是病下的鸡,口感会降低不少。
裴寒墨看着她娴熟地拔鸡毛,从屋里拿了一本书出来,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处理鸡的内脏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哭喊声,宛若鬼哭狼嚎,南十蓁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妇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南十停下手里的活,侧耳倾听。
“小五,小五,我的小五。”
半刻功夫,她看见一群人从门外经过,走在前头的妇人撕心裂肺地哭着。
“小五她娘,节哀顺变吧。”后面的人摇头叹息,出声安慰。
他们身上的衣着略显独特,看上去不像是三水村的人,而且南十蓁也没见过他们,就一直朝外看着。
走在最后头的两个人路过门外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他们坐在那儿,正看着他们,神色怪异地快速走开了。
“小五,我的小五啊。”
过了一会,又有几个陌生的村民从院门外经过,南十蓁时不时抬头看看。
没过多久,裴小敦回家了。
她刚把两只鸡处理好,放在盆里面,李小聪看见了大叫道:“南大娘,你们家杀鸡了?”
南十蓁点头。
李小聪再次惊呼:“哇,还杀了两只,我也想吃鸡肉。”
“今天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就可以吃鸡肉了。”南十蓁抬起头来,哭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她问道,“对了,你知道刚才经过的那些人是哪个村子的吗?”
“我娘说是一罪村的人,今天死的那两个人是他们的亲人,他们过来寻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