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后,“鬼哥”特意去小军教室找他——没在教室,又跑回宿舍找了一趟——还是没在,“鬼哥”有点纳闷,怏怏地回到教室。
小军入学前,他专门去了趟家里,帮小军收拾要带的东西。土房、土屋、土院子,老实巴交的军叔,和蔼可亲的军婶,生活来源就是靠两人去工地上当小工,朴素而朴实的家里,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自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军叔执意第二天要去送小军,却被小军连骂带训地说了一通,说就是嫌弃军叔跟着去丢人现眼。“鬼哥”从中斡旋调和,最终两人都妥协,他负责小军报道的所有事宜,安排妥帖。
父子俩也欣然答应,临走时军婶特意悄悄塞给“鬼哥”一个布兜——用褪色的手帕包好的布兜,让他一定装好,保管好,这是他俩起早贪黑干了半年小工攒的学费。“鬼哥”刚开始有点推脱,建议让小军自己拿着,军叔过来告诉他:小军一个是丢三落四,一个是让他拿着不放心,害怕拿去赌了!无奈之下,“鬼哥”接过小布兜,揣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小军入学当天,“鬼哥”跑前跑后帮忙把所有的手续,收拾整理好宿舍;找到张老师,让张老师帮忙给郑丽娟打个电话说声,小军这边一切顺利办妥,再让郑丽娟去小军家告知下军叔。
自此,小军也投入自己的高中生活。“鬼哥”原想着早上终于有人和他一块晨跑了。两人的宿舍中间只隔了4间,早起晨跑时找了两次,小军说让“鬼哥”先行一步,他马上起床,随后就到,等他跑回来早都不见人影了,舍友说去教室了。两三次后他便也不再去找,心想不跑就不跑,去教室了也好,是该下功夫学习了。刚开始两人在周六周日回家和返校的时候,一路上风驰电掣、热火朝天地能聊会。天气凉了后,小军就干脆坐公交车了。渐渐地,两人基本上都很少见,就是常在学生食堂和校园里碰见,“鬼哥”想上去聊会,总是“热脸蹭个冷屁股”,找理由走开。抽空去宿舍,经常不在,舍友也不知去向。
“鬼哥”纳闷地回到教室待了一会,南柯问他还去书店不,两人便背着书包出了校门。“鬼哥”在书店待到快23点的时候,看人家老板哈欠不断,只好充满歉意地出来回宿舍。刚走出书包巷子,跨上自行车,骑了一截。就听见一阵“你追我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鬼哥”赶紧放慢速度,有意往路边靠了靠,一个身影就从身边踉踉跄跄跑过去,后面紧跟着一堆人也跟着撵上来,街道就被拉开的阵势堵住。“鬼哥”便跨下车,站在路边,这伙人便追到路灯下,四五个人便把一个人围在中间,拉开架势,准备开打。等中间被围着的人转过来面朝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是小军。放好车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那群人身后,大喊一声:住手——
被扭着的小军,听见声音,从人群里看见是“鬼哥”,带着哭腔喊道:救我!快救我!这伙人听见有人来帮忙,两个人就把小军摁倒在地,另外三个人转过身来摆出应战的架势。
鬼哥——
一声带着惊喜又炫耀似的叫声,从转过来的三人中,中间那个嘴里喊出来。“鬼哥”定睛一看,一个膘肥体壮的,大腹便便的,留着长发的,胳膊上隐约可见“过肩龙纹身”,一副港片《古惑仔》里陈浩南的打扮,在自己记忆力搜索了下,也未想起是谁。
鬼哥——帮忙——救我——摁在地上的小军,爬在那喊着。“纹身”向后面两人挥手示意,那两人便从地上把小军拉起来,但仍未松手。
“鬼哥”纳闷地看着“纹身”,说:你是——
“纹身”走近“鬼哥”,得意洋洋地说:鬼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兄弟是——强哥——表弟——
“鬼哥”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哦——表弟,你不是当兵去了吗?纹身表弟也不好意思地爬到“鬼哥”耳旁说:兄弟,没当上,因为强哥,我也参与销赃,被拘留了半个月,不提了!然后大声说:这位是——
哦——小军啊,和你强哥都是兄弟,我们都算从小一块长大的!“鬼哥”解释说。
纹身表弟听完,赶紧朝后面的招手,示意放开,大声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小军满身灰土,灰溜溜地躲在“鬼哥”身后。
“鬼哥”说:表弟,什么龙王不龙王,这是怎么回事?纹身表弟向后面几个人,挥手示意,几人便低着头从“鬼哥”身边走开,消失在黑暗里,略显羞愧地说:鬼哥,也没啥事,我在前面开了个录像厅,这兄弟看完没给钱,说话也不好听,和我那几个兄弟就厮打了两下——
不是我不给钱,我进去就看了一半,那就应该收一半的钱,他们非要收——小军委屈地,据理力争地正说着,“鬼哥”就大喝一声:闭嘴,别说了!转头问表弟:表弟,差多钱?
纹身表弟也不好意思地,说:鬼哥,算了,都是兄弟,算了,今天就权当我请客了!“鬼哥”就从裤兜里摸出两块钱塞到表弟手里,说:表弟,一码是一码,你要还当我是兄弟,就拿着——
说的表弟无言以对,拍了拍“鬼哥”肩膀,接过钱,说:行吧——鬼哥,改天找你,今晚就都回吧!然后主动上前,也拍了拍小军肩膀,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刚走出几步,“鬼哥”想起什么事,朝表弟喊道:表弟,等一下,问你个事?
表弟停步,转身走过来,说:鬼哥,你说,你问——“鬼哥”上前,犹豫不决,欲言又止地说:有没有强哥的消息,知道在哪个——
表弟看着“鬼哥”,愣了一会,说:哥,别提了,自从强哥——后,我们就很少来往,我也不太清楚!“鬼哥”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表弟,拍了拍他肩膀,挥了挥手,各自离去。
“鬼哥”推着自行车走到小军跟前,有点生气,挖苦地说:可以啊,兄弟,找了你几遍连你人影都找不见,原来自己潇洒去了!小军低着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着“鬼哥”进了校门。教学楼上那几间长明灯教室,灯依然亮着,“鬼哥”叹了口气,指了下说:小军,看看,这么晚了,还有同学在发奋图强!你不敢这样子了,成绩下滑这么厉害,你能对得起叔和婶吗?
小军低头说:我知道,鬼哥,我会努力的,只是还没适应高中——“鬼哥”大声喊道:还没适应,这都多长时间了,方法和办法我都给你说过多少会了,你还有多长时间去适应,等你适应完了,高中都快毕业了,高考都结束了,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鬼哥”气愤地跨上自行车,直接向教学楼奔去。冷冷的风吹在脸上,让他有种刻骨铭心的酸楚;缕缕灌进衣服里,些许的冷意不由得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