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光愕然地看着对方，很快他意识到，站在面前的男人，就是刚才自己打电话的联系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也许比沈燕还年轻一些，却留了一头城乡结合部样式的长头发，或许是受环境影响，找家理发店也不容易。头发油腻，李炳光试着去体谅，这种环境找水喝都难，更别说洗头了。
他的脸很脏，像是给自己脸上涂了一层灰黑色面膜。棕色的外套上，全是灰黑色的污渍。两侧口袋，均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外沿已经被蹭得发亮。他要是声称自己在煤矿上班，还真能骗到别人。
不过是不是矿工，李炳光觉得没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本地人。本地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听沈燕说，红彤彤的叫做高原斑。眼前的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并没有这一特征。若是他离开此地，回到家乡，没准是个小鲜肉。不过小鲜肉仅限于他的年龄而言，长相李炳光可不敢恭维，尤其是那一头油腻粘满灰尘的头发。
“对，我就是李炳光。”李炳光站起来，正犹豫要不要跟他握手。
“我一眼就认出你们了，这的人没那么讲究，我叫裴恒。”年轻人说。
“我的名字你知道了，她叫沈燕。”李炳光向他介绍。裴恒伸出手示意跟沈燕握手，算是初次见面的招呼。
“他没跟我说还有女孩子。”裴恒说。
“可能他觉得不重要。”李炳光说。
“有女孩子，我可以提前准备，给予她特殊照顾。”裴恒看着沈燕笑起来。沈燕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候车室里的人，看见裴恒出现以后，就没有再观望。裴恒带着他们走出车站，他开车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出车站，李炳光感觉更冷，尽管风停了。李炳光看见一辆大巴从远处缓缓开来，身后带起一阵尘土。
“这里一直都这么少人？”李炳光问。
“这种地方，有人来就不错了。我带你们到村子里，明天晚上安排你过境。”裴恒把沈燕的背包放到后排，主动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沈燕坐到副驾驶座上。
沈燕尴尬地看了一眼李炳光，李炳光示意没有关系。按着他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两个背包全部放在后排，李炳光被挤到边上。
“朴正康最近在忙什么？”裴恒发动汽车，汽车引擎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头，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发动，转动起来，之后又熄火了。
“X的，这个破车。”裴恒骂着，再次尝试发动。引擎的咳嗽声变得异常费劲。
“他最近在忙木工的事。”李炳光随意编了一个故事。
“木工？我X，他怎么跑去干那个，真他X的，老天闭眼了。”裴恒觉得老朴做木工是个非常搞笑的事情，以至于他笑出声音来。
“盗墓？”
“对，他以前就干这个，跟我父亲一起，你竟然不知道。”裴恒觉得好笑。
“我们认识没多久。”李炳光随即表示不知道的原因。
“他收了你们不少钱吧！让我给你带路。”引擎再度发出咳嗽声。
“还好，车是不是出问题了？”李炳光说。
“放心，它可能太久没见过女人了，”裴恒转头看着沈燕，“你可是它第一个女乘客。”
“我很荣幸。”沈燕对裴恒报以微笑。
“你要是穿得少一点，它可能就会发动了。”裴恒朝沈燕眨了眨眼。李炳光觉得这句话，在年轻人的嘴里冒出来，非常别扭。沈燕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同时，还看了李炳光一眼。
经过几次尝试，引擎终于把堵在喉咙里的痰吐出来了，排气管喷出好几下黑烟，车子慢慢移动。
“哈，你他X的，终于听话了。”裴恒又抓住机会对沈燕说，“坐好咯，漂亮的小姐姐。”
车子驶离车站，走出周边几间房屋，公路立即就呈现在眼前。结构如此简单的村子，李炳光算是长了见识。也许那几间屋子，就是车站工作人员的宿舍。车子逐渐加速，速度并不快，后部不断发出清脆的异响，像车尾拖了一根铁链。路噪很大，要谈话必须得大声。
“你过境要做什么？”裴恒问。
“做点交易。”李炳光回答。
“跑这来做交易？太远了吧。还带了个女孩子。”
“交易只能在边境做。”李炳光满不在乎地说。
“黑货？”
“烟。”
“呵，你好这口。”
“也就找两餐，艰难度日。”
裴恒不再问话，李炳光终于松口气，心里不得不佩服老朴。这些对白，是老朴再出发前，就为他设计好。他知道裴恒一定会问，所谓的“烟”，并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烟草，指的就是古代的鸦片。以老朴对裴恒的了解，他对这一类行当，并不感兴趣。
所以，老朴给的对白，目的是为了让对方失去谈话的兴趣。裴恒这个人，只有对一种东西感兴趣，那就是黑货。他对于走私这个行当太熟悉了，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而且风险也没有“烟”这么高。
“你的头发很漂亮嘛。”裴恒毫无征兆的夸赞起沈燕。
“刚染的头发，发质很差。”沈燕不痛不痒的回答。
“我觉得挺好的啊。”裴恒转过头，伸出手去摸沈燕的头发。沈燕像触电般动了身子，以为他要干嘛。
“别怕，我只是看看头发好不好。”他的手停留在沈燕的头发上，足足有十秒钟。
“我怕的是，影响你开车。”沈燕的声音有些急促。
“哈哈哈，放心，这条路，我开了不下上百次了，哪里有坑，哪里有路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李炳光没有说话，他坐在后排盯着裴恒，他刚才的动作有些过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当地风俗，可裴恒是个外来人，按理说，并不需要在他们面前来这一套。也许，老朴对他理解还不够深，裴恒并不是只对黑货感兴趣。
“你要怎么带我们过境？”李炳光打断他。
“你们？”裴恒感到惊讶。
“对，我们两个。”沈燕插话道。
“你们不是搞笑吧，带女孩子过去？你们知道那边...”裴恒的话再次被打断。
“我们知道，你负责带路就是了。”不知道是不是裴恒刚才的动作激怒了沈燕，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哎，李炳光，我劝你把小姐姐留在这边，给我照顾，你自己过境就好了。”裴恒看着沈燕笑起来。
“我们两个来，就必须两个过去。”李炳光说。
“那边比你们了解的要恐怖得多。”裴恒试图吓唬他。
“再恐怖的事，我也见过。”厉鬼、僵尸、蛊，这些不必人可怕吗？李炳光都有解决过它们，而且还非常干净利落。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吓倒他。
“小姐姐，我不是吓唬你，你到我家住几天，吃好睡好，”裴恒奸笑几声，“不比过去好多吗？”
“那是不可能，如果真要吃好喝好，我还不如呆在自己家。”沈燕的反击十分有力，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
“你的性格我喜欢。”裴恒说道。
这裴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接触这半个小时下来，李炳光大概已经有了定论。老朴之前也没有仔细跟李炳光说过，毕竟他以前接触比较多的是，裴恒的父亲。再者，他和裴恒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裴恒早早出来混迹社会，这几年的变化，除了身边的人清楚外，老朴是不可能知道。
车子的速度上不去，时速大概维持在五六十左右。车窗外的景色缓慢移动，刚才看见那座山，现在仍旧在前方，只是体积变得大了一点点。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长，这里的一切，仿佛看不到任何生命。除了公路是人工铺设，让李炳光感觉到有点人类气息以外，两旁的戈壁滩看着让人绝望。
李炳光开始怀念徐新的别克车了，他的暴力驾驶虽然不值得提倡，但是用在这边的公路上，还是能争取一些时间。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大半个小时后，远远地地平线上出现一个村庄。村子看上去比刚才车站周围的稍好。
裴恒跟他们介绍，本来车站是安排在村庄附近，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修建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这里的人不愿意过去，那边离取水口太远了。这附近有水源。结果，车站修建好以后，国家安装了自来水，这两年，人们也开始谋划着，要搬到车站附近居住。
虽然在同一个区域内，相比起刚才的荒凉，村子里相对热闹一些。可是，让李炳光感到奇怪的是，这里也并没有太多本地人。反倒是汇集了好几个种族的人。李炳光甚至看到一些高大的外国人。
“这些是俄罗斯人，过了过境，大概要休息，明天就到边贸城，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裴恒解释道。路边的指示牌，上面写着两种语言，李炳光只能看得懂其中的汉语。
最后，他们在村子比较靠边的地方停下，有一栋孤伶伶的房子地被孤立。裴恒说，这里是他朋友的房子，最近他外出，正好他们又过来，所以特地向他朋友借来住几天。
村庄再往北，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由于距离和日落的关系，李炳光看不清楚山上有什么。那里就是国家的尽头，李炳光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李炳光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来到这个地方，来到如此靠近国界的地方。此时，李炳光才发现，这里的手机信号非常弱，仅剩下一格。
跨过山脉，就是外国了，那一边就是成吉思汗的故乡蒙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