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的檀香十分浓,花弄影仔细一看,太后宫里除了金碧辉煌,还有一处十分显眼,那就是一张大屏风!
白玉温润的屏风面,周遭是檀香木制成的框架,上好的白玉,加上罕见的上百年檀木,珍贵无比!
就在花弄影走进室内时,里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花弄影快速走了进去。
太后正在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周围的宫人都在手忙脚乱地端来水和痰盂等物品,许久,太后收拾完毕后,才抬头看见眼前的花弄影。
“解忧拜见太后,太后千秋万福!”她缓缓跪了下去,温婉淑仪。
太后还喘不过气来,她只是挥挥手,道:“起来吧,来人,给解忧郡君赐坐!”
不一会子,一张凳子在太后身边不出一尺的地方稳稳放着,花弄影毕恭毕敬做了下来。
“哀家老了,这些日子以来病痛不断,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太后的神色有些苍白,不久,她又伸出腿脚让宫人替她按摩。
花弄影恍然大悟起来,道:“太后,您是否阴雨天气就会痛脚疼痛、咳嗽不断?”
太后身边的嬷嬷脸色一变,立即喝到:“大胆!竟敢窥探主子隐私!”
太后也稍微愣了愣,她却制止了那个嬷嬷,道:“丫头,你实话说,你如何晓得这些?”
花弄影看着眼前与往常不同的太后,她虽然慈眉善目,但是还是忌讳别人窥探的,想想也是,一个从涉世未深的丫头变成后宫之主的太后,这其中经历了什么,岂是旁人可以了解和承受的?
沉吟了一会子,花弄影才温婉可人地抬眸凝视着太后,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毫无心机城府可言。
“回太后,解忧见您时不时捶着腿脚,又咳得厉害,想必是体内湿气太重导致。只是……”花弄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后蹙了眉,又道:“孩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没我的命令,一个字也不能透出去!”
花弄影知道太后是在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只是这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既然她下定决心要赢得太后欢心,自然少不了得罪别人!
“太后体内湿气太重,按理说是碰不得檀香的,可如今这么一张屏风,却只会加重太后的咳嗽。”花弄影似乎无意地道出真相,又走到太后身边,伸出手替她按起来。
这举动十分大胆,太后不说一句话,她闭上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太后身边的嬷嬷却是一脸不满。
这个解忧郡君,今日怎会如此莽撞?
许久,太后缓缓睁开眼,四肢的酸疼有了缓解,她的脸色红润许多。
“丫头,你是如何会这套手法的?”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祖孙一般。
花弄影有些迟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以前江城外祖家,曾有一个隐士,他交给我的。”花弄影眼眸迷离起来,现在的她,说起谎来简直得心应手!
那套手法,是她上一世在深山老林里忍着十多年的风湿病,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十多年里,每一个风霜沉重的夜晚,每一个阴风下雨的白日,她都痛的满地打滚,死去活来!
穷则思变,她在无可奈何之际,自己一点一点掐着骨头按摩,有时候按的自己腿脚麻木了,才能感觉不到疼痛!
这样的日子,在午夜梦回还是能够让她惊醒失眠,这样的日子,她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
“好孩子,你替哀家缓解了疼痛,哀家该赏你些什么才好呢?”太后爱怜看着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孙女一般,不久,太后又伸手抚摸她的脸:“真像啊,一模一样!”
太后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花弄影心中暗暗揣测,太后所说的人又是谁?但是她嘴上却不敢问出来。
“太后,喝药的时间到了。”身边的嬷嬷的话很及时,将太后的思绪拉了回来。
太后回头笑笑:“人老了,总爱回忆往事。”
花弄影也笑笑,此时说什么也不合适,她话锋一转,道:“太后,我将这套手法交给嬷嬷,这样以来她就可以随时伺候您了。”
“好孩子,你今日就宿在宫里吧,还是老地方。”看得出来,太后十分喜欢她,而每每与太后在一起,她总能感觉到太后想起了同一个人!
东宫里夜色凉如水,完全没有仲夏夜的闷热干燥,花弄影让长发肆意飘散,她一人矗立夏夜中,下一秒,自己索性躺在玉阶之上闭目静听夏夜。
如墨的长发随意飘洒而下,高高扬起的薄衫拂过,直直地将双手放于胸前,狠狠地放空自己,这就是花弄影最喜欢的事!
微风拂过,有一股青草香飘过,她秀鼻深吸,却闻到一股浓厚的阳刚之气,警戒地睁开眼,穆溱的脸反着贴着自己的脸,差一点,两人就要亲上彼此的脸!
花弄影没有动,但是眼里的恐惧和慌乱却一点点扩大,最后拧成了脸颊上醉人的酡红,像开的正艳的红牡丹,芳菲漫天,还有淡淡的香气传来!
“灵修。”淡淡的呼唤,却糅合了一丝情愫,那样缠绵,那样黏腻。
穆溱就要伸手去抚摸那张脸,可是花弄影别过脸去,他对上那面白如璧的脸颊,眼神忽而暗了下来,向她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花弄影有些错愕,穆溱今日是怎么了?
穆溱从怀中掏出了竹蜻蜓,将它慢慢放入花弄影的掌心,然后笑了起来。
“竹蜻蜓?”她歪着头问道,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不厌其烦。
穆溱笑着点点头:“听祖母说过,母后在世时,总是最爱给我做竹蜻蜓,精致带香的竹子,涂上许多色彩,就跟活的一样。”
花弄影下意识道:“先皇后娘娘?”
穆溱的目光黯淡下来,他受伤的看着眼前的花弄影,眼里的难过就要滴出来。
“母后,她死了。是被大火烧死的,那夜,我听了一宿的哭喊声,那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最终湮没在大火之中。他们说,那是母后的尸体,可是她连最后一面也没留给我,我甚至认不出那是母后。”穆溱说着,眼眶通红,他望着窗外的月色,背影竟那么憔悴落寞!
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夜里没有目的地地流浪。
花弄影心中一动,她将穆溱的头埋入自己的胸口中,死死抱着他,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给他温暖,给他爱。
“灵修,你知道么?那些太监和宫女总是背地里说我是没娘的孩子,父皇也并不喜欢我,如果不是祖母,只怕我早就不能住这儿了,早就死了!”穆溱越说声音越低沉,就要将自己的情绪埋入土里一般低。
听着听着,花弄影竟然心疼起来,想想平日里那双清澈没有杂质的眼,再看看现在的他,眼里充满了痛楚。大概是眼睁睁看着美好的事物消失被摧毁,才会如此惋惜吧!就像人们见过了春花烂漫的场景,待到百花开尽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时候,总会惹来许多感伤和惋惜。
“不怕,我会保护你。”花弄影感觉到穆溱怀里传来的僵硬,她又将他抱紧了几分。
“灵修,母后丢下我走了,你以后都陪着我,好吗?”带着哀求的低声,淹没那个暖而香的怀抱里。
“好。”花弄影应着他,穆溱紧紧抱住了那娇小而纤细的腰肢。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许久,穆溱才肯松开手,花弄影浑身酸痛坐在榻上,缕缕香气传来,她打了个哈欠。
“沉香?”花弄影心下奇怪,穆溱的东宫里用的应该是与皇上一个规格的龙涎香,怎么会换了?
“喜欢吗?知道你喜欢,我特意换了的。”穆溱眼里的宠溺越来越浓,花弄影如今却说不上他哪里不一样了。
可是,何必追究那么清楚呢?人生苦短多离别,她眷恋这样的时光,那就膩在一块吧。
花弄影捧着一本书在灯下看着,穆溱在远处静静看着自己,那女子时而轻翻书卷,时而捋一股秀发,时而闭眼沉思,时嗔时怒,穆溱看得眼睛都直了!
“灵修,你今日睡我榻上,可好?”穆溱痴痴问道。
花弄影有些觉得突然,却不意外,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穆溱了。
“好!我睡榻上,你……睡地上!”花弄影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穆溱也同意了之后,穆溱遣散所有宫人,亲自熄了灯后,二人开始盖上锦被,夜开始静了下来,花弄影甚至可以听到她们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过久,花弄影终于睡着了。梦里,她沉入水底,身子一点点坠入湖里,冰冷的湖水灌满她的口鼻,就在她快要呼吸不了时,“啊!”的一声,花弄影惊呼坐起。
原来是噩梦!
她无奈摇摇头,身下传来一股子尿意,她心想糟糕,这大半夜的,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宫里,总不能让她随意找个地儿解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