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皇比宋涛他们到的还快。
背后跟着他的苏公公一路过来,在凉爽的秋风中跑得额上都冒汗了。
承武皇到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肚子,见到他,眼睛也是亮了,“皇上你赶紧过来,戚太医说我有孩子了。”
皇帝大步过来,不等人反应,他就在皇后面前蹲下地,摸向皇后的肚子。
一碰上,皇后就知道他的手在抖。
她赶紧把他的手附上去,双手包住了他,知道他激动得很,莫名鼻酸。
“不过还得宋涛他们再诊才能确定呢。”她小声地道。
周容浚这一次没忍住,抱着她的腰,在她的肚子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都哑了,“肯定有了,这次要个小公主。”
柳贞吉乐,“行啊。”
顶多她再捞个小金库给小女儿当嫁妆就是,不碍事得很。
太子坐一边也点头,觉得小公主好。
这时候他才想起还没叫妹妹,赶紧朝宫女道,“去把辰安公主叫来。”
有宫人笑着道,“禀太子,早有人去请了。”
“如何?”周容浚在柳贞吉身边坐下,问底下跪着的戚晨光。
戚晨光乃原本王府老家人戚拓的师兄,自西北战事开始戚拓一直随军,让他给了俞飞舟留在西北未回,后来这年及六旬的戚晨光持戚拓的举荐信进了太医院,宋涛也说在调理这一块不如他,贞吉儿也道他是个好大夫,就这点,周容浚还是信他的。
治了这么多年病,又是个稳靠人,绝不会信口雌黄。
“禀皇上,等宋太医等过来再摸下脉,如若无差,就十拿九稳了。”戚晨光沉声道。
“嗯,你起吧,赐坐。”承武皇不是个和善的皇帝,难得给人赐座。
“谢皇上。”
“父皇……”皇帝一进门就站起的太子讨好地叫了皇帝一声。
周容浚看着这算是立了功的太子,嘴角有了点笑,“你也坐。”
“儿臣去门边迎迎辰安。”宠妹妹的太子挠了下头。
“去吧。”知道他疼辰安,周容浚的脸色更好看了。
等再回过头,见柳贞吉稀奇地看着她肚了看个不停,周容浚也是把手伸了过去,轻声问她,“最近乏得很?”
柳贞吉离他近,近得能听清楚他胸口跳个不停的心跳声,笑得眼睛弯弯,还带着傻气,“不知道,就是懒得动,你还说我不愿意见你呢。”
周容浚又轻声在她耳边问了几句。
柳贞吉听他问怎么没注意月事没来的事,摸摸肚子想了想,道,“上月是来了的,就这月迟了几天,我也没当回事……”
说着若有所思,“那就顶多只有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能把得出显脉?
柳贞吉就算信戚太医,这时候也有点把握不住了。
她怕他们空欢喜一场。
孩子对他们来说,意义很大。
皇帝心大,也心重,以前她受伤的事,他现在是支字不提,她没有孩子不仅仅是他们子嗣的问题,同时也代表着一段他不想重提的过往。
他对她是有愧疚的,醉酒失态就会抱着她的肚子,眼泪往往会浸湿她腹前的衣裳。
他难受,她也难受,所以从不提起。
“有了。”她怀疑,他却笃定得很。
柳贞吉“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太医院来了三个太医,太医院主事的老太医都来了。
太子也牵了辰安公主急急走了进来,跟在了太医之后。
“别多礼了,过来。”周容浚止了他们的行礼,把皇后的手搭上了软枕。
宋涛不再多话,第一个上来。
他把脉的时间稍长,问话问得很仔细。
把完后退下,让下一个来。
等到三个太医都把完,四人一碰首,由宋涛禀道,“皇上,臣等皆认为娘娘是有了,喜脉很显。”
周容浚绷着的脸总算松了,“赏。”
宋涛看了看皇后娘娘精神奕奕的脸,脸上也全是笑,“皇上,娘娘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现在也不用大补,入食只需跟之前一致就可。”
周容浚点头。
辰安已站到了柳贞吉面前,摸着她的肚子,抬头问她,“母后,是妹妹?”
“应是。”柳贞吉确定自己是有了,胸口一块大石落了地,眉开笑眼地道,“辰安以后有妹妹带了。”
辰安公主羞涩地笑了起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是极喜欢妹妹的。
**
皇后娘娘有了喜事的事不一会就传遍了朝廷上下,不过兰公主等人想进宫贺喜被拦了下来。
皇上有令,宫外之人不得求见皇后,需皇后亲自传召才能过来。
周容浚也把宫里的那些个宫妃移到了西边的宫殿,他们所居的万安宫德宏宫这一块的东边不许宫女擅自过来,凡无旨擅入者按宫法处置。
长殳这次也是自己领着苏公公,亲自把万安宫上上下下的人又顺了一遍,凡有一点可疑者皆被送走。
就算如此,周容浚还是觉得不安心。
自知道她有孕的那刻起,他一直不安心到了现在,连前朝事都让他分不开心了,总觉得在她这里还有哪没做好。
他时刻如坐针毡,外人看来还好,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但在再明白不过他的柳贞吉眼时,只觉得她丈夫可怜得快要自爆了,这还不是喜的,完全是焦虑来的。
她看他焦躁的样子也被影响得也有些坐不住,心头发虚,频频安慰自己可不能跟他一样,夫妻两人有一个废柴就可以了,可不能两个一起陷落。
见他无心政事,守在她身边把宫里的隐患都拔除了之后,这天就想着折腾那些不听话的臣子,柳贞吉一听他琢磨起这事,被吓得够呛,赶紧拦他,“你行行好,给他们条活路吧,最近他们可听话了。”
先帝要是有现在这样听话的满朝文武,肯定不会一生阴郁。
“那再看看。”周容浚按捺住哪不对劲的不舒服,尽量不带情绪地说。
“你啊……”柳贞吉摇头,感觉她怀了一个,还得带一个大的。
太子公主都没他这么烦人。
不得已,她还是耐着性子劝他回了德宏殿理朝,然后把自己也奉献上了,陪着他去。
辰安实在太能干,没用她怎么教,已经像模像样地处理宫务了,长殳带着她用心得很,现在的辰安公主连宫外东西南北市坊里的货价菜价都通晓,懂得比她母后还多,皇后娘娘羞愧的同时,也无碍她羞愧地启用童工,把辰安讨要的宫务交给了她。
现在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把皇帝带好。
周容浚有了她陪着处理朝务,没几天就好了,就是德宏殿不再像过去那样群臣来往,碍于她在,他搬到了前殿去处理朝务,后殿留给了她。
前后两殿守卫极严,有三批人同时守卫着,他倒也不担心。
离她离得近,他随时可过来看她,用不了一会儿就能到,很是安心。
柳贞吉见自己怀孕到底没耽误他的政事,默默给自己发了块贤妻良母,周朝好皇后的奖牌,也就安心地在后殿呆下了。
但也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恨性,柳贞吉这个多年位居后宫的女人到底还是把有些臣子想得太好了,也把他们想得太像她那样惜命了,她怀孕之事众臣在上朝时向皇帝道喜没半个月,就有以寒门学士为主的清流派官员联名上书皇上,该民间选秀了。
这些人也都是周容浚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们皆有能力,而且他们这些人也极重道德伦理,一不贪腐二不沉醉酒色,个个安于清贫再正直不过,皇帝先前收拾人的时候哪次都没他们的份,是朝廷里最安份守己之人。
但就是这么些人,上书皇帝按照皇族祖宗家法上书开枝散叶让人无话可说——你挑不出他们的什么毛病来,也没什么拿得住他们的。
周容浚被他一手提出来的人咬了一口,这一直提着的心反倒落了下来。
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果然这里就在等着他。
这朝廷,他还没收拾干净呐。
皇帝不怒,那几个上书的臣子也是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在朝廷上当着文武百官言辞铮铮了皇帝的英明,皇后的贤慧,以及皇上需要更多的子嗣守护周朝盛世。
以内阁,王公贵族为首的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小拔重臣皆默而不语,听着他们那一群下臣大放厥词也不吭声。
周容浚当时坐在皇位上一字不落地把这些话给听了,听完嘴角一勾,“再议。”
靠近他的那三排重臣听到这话,心里皆抖了抖。
那在金銮殿里朗声陈辞的谏臣闻言一脸坦荡地退回了原位,等着明天再陈情。
朝后,周容浚带着丞相这些内阁的人回了德宏宫。
开王也跟了过来,章阁老有意与他说话,落在了最后,小声问他,“王爷怎么看这个事情?”
“穷人乍富而已。”开王对朝廷里这一股中坚势力从来不低看,也不高看,但现在要低看几分了,“章阁老怎么说?”
章阁老抚须微笑了几下,“王爷说得极是,老臣也是这么认为。”
想来清流一派分走的权力,用不了多久也快回到他们手里了。
仰人鼻息者,太把自己当回事注定没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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