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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谁最会气人?”他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单手环上她的腰肢,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眼中神光温柔,似雪羽拂落在她的心间,一时酥麻,一时甜蜜。

“是谁?我替你教训他。”她朱唇半咬,似嗔似笑,阳光透过薄绢的窗纸,一道道的映在她的脸上,那雪肤似琼脂滑腻生光。

“哎……”他低叹,一手抚上她如青缎匹练般的长发,看着从指缝间落下的丝丝旖旎风情,“你就装傻吧。”

“提到萧樾,惹你不快了?”她秀眉略挑,唇畔半是玩味半含笑。

“是的,我很不快。”他低望的目光里有冷焰在烧,以前的他从不动声色,运筹帷幄自在心间,而如今痴嗔怨念全在了眼底,不再遥远冷静的彷佛不可触及。

她笑的娇妩,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其实萧樾这人倒还是不错的,文武双全,长的也好,更重要的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覆身以唇封缄住她的喋喋不休。

他吻得轻柔,双手搂在她的后背,像是掬在手心里的一捧水,一握沙,小心翼翼的温柔相待。

“伤口还疼吗?”他的唇轻轻吻过她的脸颊,在她耳畔低声问。

“早好的七七八八了。”她伏卧在他肩头,指尖挑起他垂落身前的长发,任发丝缭绕指上,缠绵里爱意如丝如缕。这种感情炽浓而激烈与其他人之间从不曾有过,想必将来也不会再有。

“这就好。”他一声叹息,将她搂在臂弯中越发拥紧,车辕轱轱行过,马蹄哒哒,他一时沉默。

“你在想什么?”她双手悄然环上他的腰间,耳下听到的是他胸腔里稳健的心跳声。

“我在想,你曾相赠萧樾的九凤珮要回来了么。”他说的平静。

洳是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眼里有负气的影子,“要回来了怎样?没要回来又怎样?”她笑盈盈的问。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嘴角噙了丝微薄笑意,“要回来了便罢,不然我就去问他讨回。”

“你准备怎么讨?”她笑的宛然,眼底有辉光透出,似是十分好奇。九凤珮是皇室至宝,也是昔年太祖皇帝与皇后的情定之物,意义非同寻常,难怪他还记挂着。

“或大动干戈,或无声无息,办法有很多种,你要听哪个?”他微笑,语声低沉。

“呵……”她含笑伏在他颈边,一手探入他的袖底,食指与他勾在一起,“这种小事,你掐指一算便知,你恼的是我赠凤珮予他,却不曾予你。”

“原来古卜巫言里说的都是真的。”夜隐幽缄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有动容,“你我果然神魂交识,我在想什么总能被你掐算在手心里。”他语声温柔缱绻入骨,无奈感喟皆有。

她知他心意,如窥镜自照。而他亦将她定军思谋看在眼中,了然于胸。

“九凤珮我已经送回帝都,虽说它曾是太祖皇帝夫妇的定情信物,但是并不吉利。”洳是长睫半垂,声音低宛,敬睿敏皇后逝于桃李年华,尸骨埋葬异邦都未能寻回,曾经帝后间的一诺白头终成空想,“幽,我们只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

他揽紧臂弯里的人,埋首在她云鬓雾髻里,淡笑回应,“那你可得牢牢记着我们的白首之约,不到百年谁都不许先走一步。”

她抬起头,他的眉眼近在咫尺,从未有一时一刻如同此瞬,让她觉得两个人离的如此近,“转瞬弹指,一世过尽,你我霜染双鬓,白发满头,才是真的不负了年华。”

“洳是……”他在她的耳畔轻喃她的名字,如斯旖旎,如斯缠绵。

她微笑,悄然摘下左手中指上一枚戒指套入他的指间。

戒指上仍带有她身体的温度,余暖还在,他怔然低头,看向无名指上被她套上的一枚银质戒指,竟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你曾送钗为信,照说我该以帕回礼。不过巾帕携带不便,易失易落,我便想还是戒指好,一直戴着,时时能瞧见,也不容易掉。”她抬起自己右手,以前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如今换到了无名指上,戒指上朝着掌心的方向缠着一圈圈的红线,将略大一圈的戒指适宜的戴在无名指上。她的右手和他左手相贴,两枚戒指触在一起,相同的宽度,相同的银光,彷佛似有感应,她戒指上蕴出淡淡莹蓝光芒,绕过她的指间与他相互旋绕,相互纠缠。

戒指上刻有绘纹,繁复细致,凤凰羽雉雕绘的栩栩如生,这份心思功夫想必要用时很久,不知她是何时动了这番念头。

“这戒指不像是出自皇室金匠之手。”他在她耳畔低声浅笑,皇室御贡的金银器具向来繁华奢丽,就算是一枚银戒指也是精巧绝伦,缀玉点珠的,全不像这枚虽花纹细致,但凿痕刻度间还能见到雕绘之人手法的生疏。

“是有些粗,难道你嫌弃了?”洳是咕哝,这枚戒指她可是费了许多的功夫,熔了再凿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才刻就了一枚还算入眼的。

他五指一弯,将她柔荑扣在掌间,心中如饮蜜饴。他低下头,缓缓闭目,与她额际相抵,发丝共缠,彷佛亲密无间,“若是一睁眼,我们已是白头,该有多好。”

他的叹息落在她的耳中,将她胸下的心跳一瞬给钉住,良久过后似才缓缓复苏。

马车停下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天际远处一线霞光红彤胜血。

他带着她一路往北,他的目的所在她已经笃实了七八分,彼此间也是心照不宣的明白。暂时落脚歇息的泰安虽是个小城,但还是有着晋国一贯的富庶安适。

入城后天色已晚,街市商铺前都挂起了灯笼,城中只有一间客栈可供歇宿。

客栈一楼劈出偌大厅堂,可用席饮茶,此刻正是晚膳时分,店堂里宾客满座十分热闹。凤朝全境皆不设宵禁,酒肆里几杯佳酿下肚,面憨耳热时几句粗言几句俗话,酒客们毫不避忌的谈论起了当今局势。

座中有刚从晋阳来的商客,谈及风华宴说到长公主时,满面仰慕,众人不掩艳羡催促他多说些,在晋阳的时候可有看到长公主是长什么样的。

那人洋洋洒洒说了一通,从皇都的卤薄法驾,到银甲雪铠的铮铮铁骑都描绘的巨细靡遗,可被人催问长公主风采时,他却说的含糊,直被人逼急了,才如实告知自己并未亲眼见到长公主,只在迎来长公主鸾驾的时候远远瞧见皇室仪仗。

“今上英明雄才,长公主自然也是绝代芳华般的美丽。”有人笃悠悠的开口,众人循声望去,那人衣着寻常,只看发巾布饰像是南来的客商。

座中有本地人,不以为然的讪笑:“若今上真有雄才,怎么会将长公主嫁给我国晋王,以谋求联姻?毕竟我国豪富,天下皆知。”

南来商客仍旧沉得住气,冷笑连连,再开口时声音已寒:“你倒是有通天耳目,是从哪里看出今上要将长公主下嫁你们晋王自以为是的莫名其妙。”

“皇域民生经济被我国一手遏断,今上难道会无此心?”那人言语咄咄逼问上来,同他针锋相对,“与我国修睦联姻,以晋王豪阔必然能缓解皇域民生困顿,今上怎会拒绝。”

南来商客被他激怒,拍案而起,眼看一场争执无可避免,堂下坐客喧嚣起来,堂倌忙不迭的赶来平息纷争。

繁杂吵闹的大堂里忽然一瞬寂静,众人转头看向门口走来的两个人,当先步入的男子窄袖长衣,十分寻常的服饰,却难掩他一身雍容风度,丰神俊朗,这般出众的人物是这些边陲小城的人从没见过的,众人一时怔住,静默了声音。

而跟在男子身后进来的女子,云鬓垂髻,一袭狐氅曳地,容貌极为殊丽,艳光四射,一抬眼,一转眸间尽是绝代风致,让人看得屏息

那些争执,洳是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老伯是从皇域来的?”洳是问向那个南来的商客,她似问的极为随意,那商客却莫名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恭然揖手回道:“我是酒商,从皇域而来,常常往返于各国之间。”

“今上登基以来,民生可觉得艰难?”她悠悠的问,目光似不经意的扫向方才那个与他争执的本地客人。

“不曾艰难。”南来的商客忙摆手,“今上英明,这些年风调雨顺,家家安居乐业,赋税也比之前减了些。”

她欣然露笑,“今上圣明,必然会护佑天朝子民。”她微微颔首,转身与那男子翩然直上二楼。

众人目光一直追随两人,直到他们身影隐没在楼梯转角,南来的客商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一直紧绷高悬的心这才缓缓归位。

雅间客堂里,布置了一桌子好菜,桌脚下放了几个酒葫芦,是夜隐幽嘱人拿上来的,可即便有美酒在前,可握在洳是手中的瓷盏里盛的却只是清水。

夜隐幽为她碗里布菜,她只捧着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

“因为那人腹诽了几句皇上,所以你生气了?”夜隐幽看她一言不发,端着杯的手纹丝不动,杯中茶水已经空了。

他拿起茶壶,为她又续了杯茶。

“果真是疆土易得,人心难取吗?”她低声喃喃,似在自言自语。

“皇上铸就的是百年基业,不争在此一时半刻。”他微微笑道,一语解她心中困顿,“况且,想要天下臣民尽皆归附于天子,也并非难事。”

洳是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徐徐而笑,她怎么就忘了,若要取天下民心,还有谁能比他们夜罗王族的人更加熟稔有余。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洳是看自己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菜,他的碗里却是空的,她挟了一筷子粉蒸肉到他碗里。

他看了眼那蒸的酥透的肉块,慢条斯理的挟起后送入口中。

她吃的饱足,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琼宫里喝药吃粥,整个人都吃的快成清汤寡水了,这一顿算是吃的十分餍足。

“吃饱了?”他看她停下筷子,捧了茶在喝,又问了句,自她受伤后,她似乎又清减了些,他是真的很想把她喂得胖些,“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添。”

“饱了,不能再吃了。”她一碗茶下肚,撑臂从桌前站起,“我出去消消食。”

“身上还有钱吗?”他突然问。

她摇了摇头,笑盈盈的回问,“你要给我钱吗?”

“那最好不过。”他为自己斟了杯茶,掌心里捧着杯,茶汤温热,“没有钱你就不能偸买酒喝了。”

洳是哼了一声,嘟哝了几句,虽然她声低音小,可他还是听到了,居然是在腹诽他小气,他不动声色饮茶,唇畔却不可遏制的翘起些微的弧度。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想翻窗出去,身后传来他温柔语声,“早些回来,我等你。”

她回眸而望,他坐在氤氲的灯火下,端杯在手,笑如熏风,那景象就像是在寻常市井人家,一句归来,一句等候,让她心头触动,眼中泛热。

“恩。”她飞速的应了声,身子如轻盈的蝴蝶跃出窗口。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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