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0孤独的郁悒(中)
随着冯丽娟对赵春晖情感的升华,特别是赵春晖从青木桥做社会调查回来之后,两人已经接近心心相印的地步。
赵春晖不能容忍那个叫做曹新水的恶棍冒犯他心目中的女神。
赵春晖心里记挂着冯丽娟,便快步趟过分散在油茶树之间的那几乎上百个乱坟堆,转眼便来到那条比其他地方低下去五六米宽三百余米长五百多米的山间那个叫做“缱绻谷”的谷地之中。
这“缱绻谷”原本不叫“缱绻谷”,赵春晖听老人们说,这里旧社会时期曾经是土匪杀人越货和恶霸流氓们欺侮良家女子的地方。
它离开赵春晖和冯丽娟读书的学校已经有五百余米,离开赵春晖和冯丽娟他们所住的村庄至少也有一千米。距离从青龙河区政府所在地去旧县城的大路已经二百五十余米。
谷中到处是叶片青青油亮发黑的油茶树。有的枝干庞然,亭亭如盖,占地十几乃至二三十多平方米。
有那些青而油黑发亮的茂密的油茶树叶子隔着,人站在一株油茶树的这边,也看不见油茶树的那边。你就是站在谷地的边沿处,也看不见那些油黑发亮的茶籽树的下边。
从解放后到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年代中国文化大浩劫发生前曾经有过一段比较和平安定的时期,那些分配到青龙河区来工作的比如医院学校还有各个部门的年轻男女,常常在工作之余手牵手地进入其间谈情说爱。
他们中有一个雅兴很高的年轻中学语文老师,根据他与女朋友在其中的见闻感受,就给这个谷地取了一个既有诗意而又有点缠绵悱恻的名字叫做“缱绻谷”。后来人们也都把这里叫做“缱绻谷”了。
缱绻谷中油茶树与油茶树之间,由于平时农民们也把水牛黄牛赶到这里放牧,很少有长得高的荆棘和高高的羽毛草,多的是那种贴着地皮匍匐生长的农民叫做马鞭草的厚绒绒而质地柔和的牧草。人可以在上面任意坐着,甚至还可以随意躺着。
赵春晖屏住气息,他要弄清楚里边带走冯丽娟的都有谁,在什么方位。因为如果让现在在里面的人发现了他,里面的人与他就会像捉迷藏一样难以找到。
七月的烈日有如流火一样炎热铺泻,蝉儿在树丛里发出难以经受炎炎烈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嘶叫。
赵春晖轻手轻脚地往缱绻谷的谷地中有人说话的声音的地方走。
“曹新水哥哥,你别老是这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好不好?人家的手都让你捏疼了。”
果然是冯丽娟那原本清脆好听现在略显沙哑而又因为急促变调了的声音。
“丽娟妹妹,我不放。”正是冯丽娟她们隔壁村里那个叫曹新水的已经结婚了的二十几岁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赵春晖不生疏,因为在整个华夏民族中赵春晖对这个声音最为敏感。
“曹新水哥哥,我还要回家吃饭。吃了饭我还要到学校上课。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
冯丽娟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种因为急促而胆怯的怯意。
因为是孤男寡女处在这种她即使大声呼喊也难以有人听见的缱绻谷里,这个外表看去虽然还过得去的曹新水虽然不令她讨厌,但毕竟不是与她心里心心相印的赵春晖,如果她不聪明一些,谁也保不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曹新水似蜜糖一样甜甜的声音传来:
“傻妹妹,哥这是喜欢你呀!”
“哥哥,你别开玩笑了!”冯丽娟说,“你已经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况且,你还跟我们村里几个女孩都是相好呢。”
“妹妹你有所不知,哥哥不瞒你说,我以前是喜欢花儿英子鱼儿它们几个。这一年多她们也常常晚上去我家里喝酒。其实她们哪儿比得上你?”是曹新水那有些不知道羞耻的声音。
“哥哥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就离开这里了。”冯丽娟声音里,有生气也有一些儿不屈的反抗。
毕竟,在这孤独无助的环境中,冯丽娟还是难得敢干脆的要摆脱那种受曹新水纠缠的勇气。
“妹妹你看你,生气的小模样都好有魅力哟!”曹新水的声音还是像蜜糖那么甜,“哥哥就是挨你骂都欣赏你喜欢你!妹妹你知道吗?他们说你的漂亮不光是我们全大队第一,就是整个青龙河区也没有哪一个能跟你比呀!花儿,英子,还有鱼儿,她们哪能跟你比?如果可以打分,她们最多也是七十分!你呀,我不打你九十九分,也要打你一百分!”
“我有那么好吗?”冯丽娟问。虽然冯丽娟是读书成绩不错的还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的高中生,可大凡只要是女人大都是听觉的感情动物,在承受男人的爱意与夸奖时都难免智力为零。
然而在冯丽娟看来,外表不令人讨厌的已经结婚了的男人曹新水把人们觉得已经很漂亮的花儿英子和鱼儿跟自己比,她们只能得到七十分而自己却是九十九分甚至一百分,心里自然很受用。
“妹妹你不光人才(这里专指外表漂亮光鲜)好,在我们大队女孩中你的文化也是最高!”虽然凭着他的父亲曾经是大队副支书把他弄到青龙河附中的小学高级部,可是也曾经在青龙河附中的小学高级部混了几年也没有考上初中的外表如马屎一样光鲜的曹新水,不仅嘴巴乖巧而且捧女人的功夫可是一流。
再开口时他的那一张嘴巴简直就赛过抹了蜜:
“花儿,英子,鱼儿她们算什么?初中才读了一个学期就回到农村务农了!你嘛,堂堂的高中毕业生!”
说罢,曹新水那只空着的手的大拇指在冯丽娟面前晃了晃。
“我不还高中还有一个学期才能毕业吗?”冯丽娟说。
曹新水高声夸奖道:
“还有一个学期了!好!对于人那么聪明的你冯丽娟,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那还不是三个手指头拈田螺——稳打稳靠!最重要的是你美丽漂亮!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喜欢什么?喜欢的就是那一副好身架,还有的就是那一张漂亮秀气的脸!你看你的脸,好比刚刚剥去壳的鸡蛋一样光鲜细腻。要白净有白净,要秀气有秀气!花儿英子还有鱼儿她们那几张脸皮,黄古巴焦的,说的不好听,像什么人给抹上了一层灰。”
“还不是都是你给祸害的吗?隔三岔五晚上你都到人家门口去纠缠她们去你那里喝酒!你那哪是喝的什么酒?喝酒还让人家在你的家里直到天亮了才回!分明就是勾引良家少女!三个女孩才上初中一个学期就都被你弄的书也不读了,还有人家英子都为你怀上了毛毛。这下遂了你的意了吧?”冯丽娟说得十分带气,不留情面。
“丽娟妹妹,你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嘛。俗话讲,一个巴掌拍不响,两厢情愿才能做鸳鸯。她有情,我有意,才成就得了那种好事吧?”曹新水的声音是那么无耻。
“你是油嘴,我说不过你!她们才十五六岁,知道什么懂什么?你二十几岁了有老婆有孩子,你作孽不作孽?放开我的手,我下午要迟到了。”冯丽娟几乎是起了高声气愤地嚷。
“我不放。”曹新水声音里带着轻佻,“我不光喜欢这样拉着你,看着你,我更想抱抱你。不想着让你读完高中,我今天就——”
“你敢!曹新水,你有老婆有孩子!你这么做,你对得起她们?”冯丽娟似乎想说服曹新水。
“俗话说,老婆是衣服,脱了旧的才能够换新的!妹妹,你长得太让我喜欢了!你忘记了吗?你才七八岁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的老婆了!”曹新水更为露骨地说。
“寡廉鲜耻!”冯丽娟骂了起来,“还不放开我的手!”
“你骂吧,不管怎么骂,都改变不了我在心里喜欢你,而且不管你将来怎么样,我也一定要得到你。”曹新水说话的时候,嘴巴简直是流着蜜。
冯丽娟知道,他的脸皮,说多厚就有多厚。
他也在试探,冯丽娟是不是那种让他可以随意蹂躏的囊中之物。
两人的说话声音遽然停止了。赵春晖接下来听到了冯丽娟粗重的喘息和抗拒时发出的粗重的鼻息。
赵春晖想喊,想大叫一声:“冯丽娟!”可是他忍住了。因为如果那样,曹新水可能会放开冯丽娟,可是冯丽娟在自己面前的颜面与自尊将丝毫无存,她还怎么与自己相处?
赵春晖轻轻地移动脚步,他要寻找到冯丽娟与那个在他的心中几乎与流氓无赖恶鬼无异的曹新水所在的位置。
随着他的脚步慢慢移动过了几株油茶树,赵春晖从侧面看见了曹新水与冯丽娟。
曹新水就站在冯丽娟的一边用他的一只手紧紧拉住冯丽娟的一只手往他的前面拖,冯丽娟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拖着一根很粗的油茶树枝。
冯丽娟气喘吁吁,用了自己的手的力气抗拒着不让曹新水把她拖到他的前面去,不让他得逞。
毕竟曹新水力气大,冯丽娟几乎快被曹新水拖开了。冯丽娟拼了命的抗拒着,愤怒的叫骂声也从她的嘴里发出。
赵春晖真想冲过去,给那流氓无赖兼恶鬼的曹新水狠狠一拳。可是如果那样,他今后又怎么与冯丽娟相处呢?他知道,如果那样,冯丽娟与自己的缘分就彻底地完了。这些不堪的事情如果让他赵春晖知道了,冯丽娟还怎么有脸在学校把书读完和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呢?
赵春晖内心非常痛苦,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要被人欺侮却无能为力。
赵春晖看见曹新水用手剥开了冯丽娟的拼命抓着油茶树枝卡的那只手,用了他手将冯丽娟往自己的怀里拥。
热血奔涌之际赵春晖恨不能马上就奔过去给曹新水狠狠几拳。
就在这时,赵春晖看见冯丽娟先是全身一阵罗嗦与颤栗,杏眼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接着便看见冯丽娟挥起了手掌。
“啪!”虽然声音不是很大很响,但毕竟冯丽娟的一掌狠狠地落在了曹新水的那张嘴脸上。
但赵春晖清楚地看到,冯丽娟双眸之中的泪水也痛苦的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