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贬谪,周显却是十分乐意的。他本就有入军的志向,科举只是一个跨入仕途的敲门砖,而从军则是周显最终的所求。在乱世,掌握一军远比在朝廷之内处处受限更好。此刻他听崇祯帝一说,心中狂喜,慌忙道:“多谢陛下,周显愿往。”
崇祯帝脸色微变,沉声问道:“你不感觉委屈?”
看周显脸露疑惑,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崇祯帝只得继续说道:“文官和武官的区别,而且这次并没有授予你官职。”
周显想了想,回道:“昔日,陛下曾问过为臣的志向。但是臣下所说,愿为边境一小兵。当时所说,确是周显心中所想。此刻,陛下满足了臣的愿望。臣求之不得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感到委屈?”
崇祯帝脸色平静,过了一会才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去襄阳吧!但你此次高中探花,急切授予武职也不合常理。你就以朕昔日封赐你的昭信校尉一职先行到杨嗣昌军中效力吧!至于给予你什么官职,一切都由他做主。”
周显点了点头,再次拱手向崇祯帝致谢。崇祯帝又与周显叙了一会闲话,便挥手让周显先行退出殿外。他看到太子朱慈烺脸色有些黯然,便开口言道:“怎么了?不舍得。”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父皇,周显陪读孩儿四年有余。此刻要远去襄阳军中,儿臣确实有点舍不得。”
崇祯帝点了点头,安慰他道:“烺儿,你和周显的感情,我自也知道。但为君者,绝不当轻易亲近任何人,这样才能时刻保持清醒。否则,一旦所亲近之人为奸佞小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父皇,你是说周显他……”
崇祯帝摇了摇头,道:“周显的性格还算忠直。虽然此刻尚且年幼,却颇有见识。对他,你将来是可以倚重的。但他性格太直,此去军中磨砺一番,对他也是有好处的。你身为我大明的皇太子,除了在朝内,在朝外也应该有所援手。如此一来,方能在将来危急之时,有人来帮你。”
“父皇,您怎么如此说?莫非是朝廷之内,有什么危机?”
崇祯帝叹了一口气道:“在内民变四起,在外满虏肆边。将来会出现什么变化,还真的很难说。朝内府库空虚,我曾号召勋贵百官捐银。这些人世受朝廷隆恩,家财万贯。但在捐银之时,他们却多方拖延。多则数千,少则数百。数月之间,不过获银二十万两。一旦朝事有变,我们哪里能依靠上这些人?”
这件事朱慈烺也听过,但他就在宫闱。对这银子历来没有什么概念,此刻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安慰崇祯帝。
崇祯帝看朱慈烺脸色难看,淡淡一笑道:“好了,不说了。你出去送送周显吧!以后别因为远隔两地而丢了彼此的情义。”
朱慈烺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向崇祯帝拱了拱手,缓缓向殿外走去。
周显看到朱慈烺走了过来,躬身拜道:“陛下。”
朱慈烺点了点头,说道:“周显,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陛下既然已经下令,恐怕也就这几日了。殿下可有什么要交待为臣的?”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我又不知军事,哪里会有什么交待你的?自你上次得罪重臣之后,皇妹十分胆心,多次在我和父皇面前出言为你说话。你随我先去东宫,我命人去通知皇妹,你们见上一面。”
看周显脸色奇怪,朱慈烺笑道:“实际上,我还是挺希望你当我妹夫的。但你既然中了探花,今后肯定会受朝廷重用。在我大明朝内,外戚不得专政。一旦你娶了公主,便等于失去了所有的官职,不知道你将来愿不愿意?”
周显想了想,大明的祖制确实如朱慈烺所言。为了避免外戚专政,朱元璋当位之时,便定下这样的政策。不仅养着诸多王爷,还养着驸马、国舅等皇亲。所以,有人说,明朝的国策就是养猪。空养那些皇亲国戚,除了享受,什么都不让他们做。因而在危难之时,也完全指望不上他们。
周显脸色难看,暗自苦笑了一下道:“以后再谈这个吧!”
朱慈烺看长平公主来到,便说道:“皇妹,我先出去了。有什么话,你们快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母后就过来了。”
朱媺娖点了点头。看到朱慈烺离开中堂,这才看向周显道:“听说,你要去襄阳了?”
周显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道:“陛下刚下的命令,让我前去襄阳军中效力。”
朱媺娖摇了摇嘴唇,脸色凄然道:“你已经同意了,是吗?”
周显点了点头,道:“大凡乱世,正是男儿崛起之时。你也知道,我对朝廷那些事情历来不太懂,现在前往军中,也算是躲避灾祸。如果以后在军中做的好,说不一定在将来还能拜将封侯,也算是一条出路。”
“出路?待在宫中不好吗?”
周显沉默了一会,道:“宫中虽好,但也只是暂时的安乐窝,长久不了的。四面烽火,八面狼烟,这北京城也未必就是完全安全的。”
朱媺娖想了片刻,点头道:“军中刀枪无情,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周显笑了笑道:“放心吧!杨督师怎么说也是我的先生,他哪里会亏待我?只要跟着他,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朱媺娖抬头看了看周显,看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反而倒有些不安,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她沉默了一会,说道:“到军中之后给我时时来信。”说完,她向外走去,朝侍立在外的侍女道:“走,我们回宫。”
朱慈烺走进堂内,看到周显呆立不言的样子,疑惑道:“怎么这么快?我看皇妹的样子,是不是生气了?”
周显苦笑了一下,没有言语。实际在心中,却不禁暗想。如果将来真的能娶到她,这该是自己多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