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皮岛。
高劲松随吴雄进入韩勇房内。自林庆业率大军出征朝鲜之后,他便是留守皮岛明军的最高将领。虽只是守备,手中却掌握有各种大小船只近二十艘,兵卒数千。
朝鲜内乱,勒克德浑率数万清军入朝,在很短时间内便占据朝鲜北部。但朝鲜苦寒,土地贫瘠,靠着仅剩的半壁江山,无论如何也养活不起勒克德浑的数万大军。清军若要长期驻守,就只有靠辽东输送,粮草辎重也只能从凤凰城一线走。
皮岛虽悬在海外,但距离辽东和朝鲜都不远,明军控制着方圆三百里的地域。高劲松领着他手下的数千大军不断袭击清军运送粮草的通道,逼得清军不得不重兵押运,在路上耗费的比运到的还要多。
而且清军为了运送粮草辎重,强征了大量朝鲜人。逼迫他们加速行进,却又不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粮,路上饿死,病死,倒毙者不计其数。百姓逃散,流离失所,有不少人前来投靠皮岛守军。高劲松从他们中挑出青壮补充军中,使自己手中兵力不减反增,到目前为止已有近万之众。
后来勒克德浑将大部分清军撤回辽东,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个。粮食供应不及,而又逼的朝鲜百姓不断投靠明军。现在他在朝鲜只保留了数千清军精锐,选择从朝鲜当地招募士卒。这样免除了从辽东运送粮草之苦,但兵卒的减少使他没有击败林庆业的实力,只能与对方沿汉城一线对峙。
可以说,林庆业能成功守住朝鲜南部,高劲松居功甚伟。
前段时间,清军在辽阳出动重兵围剿韩勇。万般无奈之下,韩勇率残部逃撤回皮岛。等到达时,所余兵力仅剩不到千人,但都是骑兵,而这正是高劲松所没有的。骑兵无法全部上岛,韩勇率领他们一直在辽东和朝鲜的交界区域活动,不停歇的偷袭清军。虽加重了自身的损失,但收获也不小,逐渐打下了一片天地。
高劲松在岛上给他安排了住处和营房,但韩勇很少上岛,只是偶有伤兵和伤马运上岛进行医治。韩勇也会派吴雄上岛,把从清军那里截获的财物换成军中急需的各种物资和给养。也会从岛上士卒中挑选会骑马的,以补充自军的损失。
高劲松四十多岁,在周显袭取旅顺的时候主动从清军那边投靠过来。当时周显为了分化清军,让他继续保留守备一职,但将他从辽东调来了朝鲜。他为降将,行事谨慎小心,处处透着圆滑。
韩勇则完全不同,他刚满二十,年轻气盛,行事果敢,更是周显亲自提拔的年轻将领。这次虽然大败逃回,锐气却丝毫不减。也是为了抒发心中郁闷,他不断出击清军,次数比高劲松更多。
二人相处,最后往往是高劲松退让。但韩勇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辈,所以他们双方尚能和平共处。
韩勇这次上岛,是接了高劲松的要求。他来时,高劲松恰好不在营地,他便去睡了一觉。这个时候刚睡醒,正站在一个木盆前洗脸。
高劲松笑着打了招呼,等韩勇擦了手,才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韩勇看过之后,微微抱拳道:“恭喜高守备晋升游击将军。你放心,既然是督帅的命令,我定会遵令行事。”
信中主要提了三件事。一个是高劲松升任游击将军;一个是阐明大明很有可能会和萨摩藩开战,到时候让皮岛守军从北侧出击勒克德浑,以作牵制;最后一个是让韩勇暂时听从高劲松指挥,一切以他的命令为准。
而信中对韩勇兵败,被驱赶出辽东腹地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要求韩勇派人尽快与孟越取得联系。恋恋
当时面对清军追击,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主要兵力分成两路,其中一路由韩勇领着逃到明朝边境的皮岛,另一路由孟越领着越过东辽河向更北方撤。
韩勇得到最后消息是孟越在牡丹江上游被一部清军追上,损失惨重,艰难逃脱,目前动向不明。当他在皮岛这边稳定下来之后,曾派人去北边探查消息,但最后一无所得。
高劲松连忙还礼道:“韩守备太客气了,凡事还是我们两个商量着来。”
韩勇点了点头,“那这次高游击邀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高劲松道:“是林总兵的军令到了。他让我们率部从皮岛发起进攻,以牵制朝鲜北部的清军南下。”
韩勇皱眉,“南边已经和倭寇开战了吗?”
高劲松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林总兵信中也没有提及此事。但我想,此事应该快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韩勇问道:“那高游击需要我做什么?”
高劲松看似略微有点犹豫,“前几日勒克德浑派人来皮岛,想要招降我,人被我放走了。”看韩勇脸色不善,他连忙道:“我高某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断不再为背叛之事。只是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利用此事。毕竟兵行诡计,我们兵力又不多,想到达到效果,绝不能与清军硬拼。”
韩勇脸色稍解,“既然高游击如此说,想来一定是有了计划,请你直接明说。”高劲松来皮岛之时是孤身一人,他手下军将多来自最初的严字营。即使他有心投降,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也不可能同意。况且此刻他掌有近万大军,他投靠清军又能得到什么。
高劲松满脸带笑,给韩勇说了他的计划。
韩国、釜山。
林庆业站在海崖边,静静的看着下侧正在将鹿角放在海岸上的兵卒,眉头紧蹙。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信将领朴红雷,另一个是崔鸣吉。
风越吹越急,打的高处的旗帜猎猎直响。
崔鸣吉叹了一口气,“将军,回去吧!”
林庆业没有回应,过了好半晌,他才转向崔鸣吉道:“崔大人,岛津光久虽然许诺会驱逐清军,但看眼前的情形,恐怕他从来都没打算施行。这战恐怕是难以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