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昭旭站在府门处,瞥了一眼南谌,哭笑不得道:“又是你的手笔?”
此时的南谌左手抱了两根农家栽种的大白萝卜,右手捧着一颗浑圆的大白菜,分明是刚从富丽堂皇的皇宫中走出,可这让人左看右看……
都像是刚从菜市打结回来!
“这——姑且可以算是!”向夜阑承认的坦坦荡荡,“这、这也挺好的嘛,你看,省了你再花这几天的菜钱了。”
“几天?”
薄昭旭又瞥了一眼南谌脚下的各类蔬菜豆子,甚至还有几筐土鸡蛋与估摸不出斤两的粗米。
这话音还未落呢,便又有一个老夫人递给南谌一些自家栽种的瓜,看一眼薄昭旭,就用袖口抹一下眼泪:“老妇山西许氏,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贵为皇嗣,竟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这是老妇自家栽种的青瓜,还望王爷不要嫌弃,千万别垮了身体。”
这哭的也太浮夸了吧!
向夜阑本来还想大大方方的承认一下,这弄得她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了——这些人竟然这么敬仰薄昭旭的?
“妾身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自己的回答……要不您让我解释一下?”
从薄昭旭嘴角的笑意里看,向夜阑觉得自己多半要完。
“狗腿子”代表性人物南谌手脚麻利地关上了府门,反手还上了一套不需要加的银锁,生怕她躲长俩腿跑了。
“南谌,你亲自去京中看看。”
“是。”
向夜阑脊背发凉地跟在薄昭旭身后,联想到了某些被抓现行的过去。
经过了极其煎熬的小半刻钟,南谌将最新一期《轶事》带了回来。
“别别别!”
向夜阑眼疾手快地冲到了南谌的身前,眼看就能从南谌的手中抢过那纸《轶事》,结果被薄昭旭从中截胡,用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挑衅道:“不过是看两张纸而已,本王自己便可,不必惊扰王妃,回去坐着吧。”
后知后觉的一琢磨向夜阑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也没写什么太过火的东西……吧?
只能说是她太容易在薄昭旭的面前心虚。
薄昭旭嘴角带有笑意的弧度不曾变过,只是脸色愈发阴沉,似乎不多时后,就会有一场霹雳。
“四皇子险遭人暗算驾鹤西去,四王府中眼线遍布全府,陛下对他怀疑,兄长对他排挤,这究竟是父爱的丧失,还是……呵,不错,王妃还真是好文采。”
向夜阑抬脚决议先溜为敬,却被薄昭旭揽着腰“捉”了回来。
笑中暗藏玄机的男人将她抱在腿上,又将头版的几个字指给向夜阑来瞧,嘴角轻轻勾起,如同噩梦般低语:“王妃这是觉得,本王很可怜不成?那本王都可怜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曾短过王妃的吃穿,可真是用情极深,王妃是不是该……身体力行的回报本王一些?”
“不、不了吧,王爷三思,三思一下……”
向夜阑被薄昭旭拥的严实,连能躲藏的地方都不存在。
她可谓是藏了一身的不自在,仔细想想,薄昭旭的审讯室恐怕都比此时的怀抱要安全许多。
“妾身这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你看,这就叫——带节奏!不出三日,全京城都会觉得您遭父兄排挤,如果再有人对你出手,这就是落实了有人迫害你!就,民心很重要的,您了解一下?”
向夜阑越说越起劲:“万一陛下一声令下要给您贬去个宁古塔之类的,百姓肯定坐不住,觉得你受了莫大的委屈,肯定会给你向陛下求情的嘛。”
“真不知你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薄昭旭苦笑着摇了摇头,始终未有松开手的打算。
敏觉如向夜阑,尽管薄昭旭方才看起来就像极在调笑她,但眉峰微蹙,好像有些绷起的思绪。
想来遭皇帝如此对待,换谁都要神情低落些时日,薄昭旭藏得要更深,不是那般容易察觉。
但在薄昭旭笑起的那一刻,向夜阑察觉到了薄昭旭的神情中久违的放松。
“姑且算你帮了本王的忙罢。”心情见好的,薄昭旭稍稍提点了她三两句,“父皇越是防备本王,就越会将本王留在身前,否则若是本王脱离了他的掌控,岂不是要更麻烦?本王这几日便在府中与你作伴,你可开心?”
薄昭旭对向夜阑没有什么期待,比如希望向夜阑扑在他怀里嘤咛:“开心。”
至少别是摇头摇得同拨浪鼓似的。
薄昭旭索性决定不给这女人气他的机会,轻柔地在人唇角落了一吻。
“本王知道你开心。”
向夜阑再一次悟到了薄昭旭脸皮厚的本质,真是要亏她方才还十分心疼薄昭旭这男人。
南谌始终守在原处,更衬托出他对于待命的死板,只要薄昭旭不让他离开,那他就会原地驻足。
对于旁人来说,绝对是十分衷心的表现。
可对于向夜阑来说……
她脸皮薄啊!
好在刚才的南谌好像读懂了一些空气中的暧昧,识趣地自己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只是在瞧自己身后的落日。
“殿下许久未这么开心过了。”南谌随口向薄昭旭提道,“陛下圣旨下得突然,恐怕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人在背后挑唆,还请殿下早做打算,至少……要能保全自己。”
“南谌,本王在你眼中,几时如此愚钝了?”
薄昭旭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
“怕是你与本王王妃相处的太久,也沾了她那点迟缓的小聪明。陛下身为九五,于人有所防备,不足为奇,但将矛头指到本王的身上,就是那人的不是了。你只需做好你的本职差事,本王自有底牌。”
敞开谈过以后,南谌松了一口气:“属下明白了。说起本职,王妃一直想托属下做些事,不知王爷如何想?”
“本王将你调去她的身边做事,她便是你的主子,听与不听,你自己决定便是。”
薄昭旭心觉向夜阑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仔细一想,他始终都在低估向夜阑的本事。
这女人命令南谌去做些什么,都不足为奇。
“她命你去做些什么?”
“这……”南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属下不愿自夸,但属下是您认定的轻功了得,至于武学,姑且也算拿得出手的,若是帮您练兵做事,抑或是帮王妃做些杂事,哪怕是王妃命属下杀人,属下都不会多言半个字。可王妃竟然命属下去打听京中传闻……”
传闻都是好听点的说法,南谌甚是惆怅地揉了揉额角。
“倒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薄昭旭竟也未帮南谌说情,“做与不做,你心中自有些分寸,回去吧。”
“是。”
南谌的确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决议,自上官娆被逐出府中以后,向夜阑几乎是每日都要尝试让南谌相通,可惜效果甚微。
他这人就不适合干用脑子的差事。向夜阑哀嚎着。
不过自某一日开始,南谌就突然开了窍,几乎是在一夜间想通了上官娆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差点成了杀人的刀。
南谌在这之后才对向夜阑有所改观,只不过这差事,还是有点难为他这个莫得感情、刀口舔血的男人了。
“今天打听到什么了?我记得听你们王爷提起过,你打听消息的能力还不错,是时候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到底如何了!”
向夜阑把瓜果盘亲自端到了一边,算是对南谌的“尊重”。
毕竟审核工作内容,还是要正式一点的!
“是……”
南谌迟疑了半刻。
“城西李二,于子时二刻,偷了长嫂吴氏家中的母鸡,连夜煲汤下锅,拒不承认罪行,城南孙大强,摆摊缺金少量,遭城南百姓唾弃,生意似乎要做不下去了,城北丢了三颗鸭蛋,还丢了几匹布料,应当是有人做了惯犯,偷了许多家的东西,至今未抓到人。”
这……
向夜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甚至觉得南谌是临时编出来唬她的。
就这?
“你表现很好。”向夜阑强颜欢笑道,“不过你特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就太辛苦,对不对?所以你下一次可以考虑考虑从身边下手,看看有没有那种比较,嗯……让别人想关注一点的!”
尽管南谌这会应下了,但指望南谌开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院里的仆从忽然抬了两坛酒进来,向夜阑忙打断了南谌接下来的偷鸡汇报:“你们是不是送错地方了啊?你们王爷没在我这。”
“奴才们知道王爷不在,王爷今儿个出去办事了,得晚上才回来呢,这是送给王妃您的。”为首的那个仆从谄媚一笑,“您是不知道,武县主前些日子随太后娘娘出京礼佛七日,路上讨了几坛花酿,今日回京,专门为您送过来了。”
“可……”向夜阑刚要说她喝不来这个。
“王妃您便放心吧,这花酿出来的酒,本就不能算酒了,不过是糖水添个酒味,您若只小酌几杯,连王爷都瞧不出来。东西便给您摆在屋内了,有事您就吩咐。”
还有这好事?
向夜阑喝不惯这会儿辛辣的酒,如今得了武梓熙的好处,便顺着人意思小酌几杯,想着同她早前喝过的果酒应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