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开他。”
南谌闻言,松开了押在韩三身后的手,他韩三的身手意外灵活,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怎么,草民带您回去搜搜,到底有没有人?”
向夜阑起初就是担心凤娇姑娘出什么意外,从王府当中带出了不少靠得住的侍卫,自不怕同他走一遭。
只不过他韩三也不是被气成了傻子,敢出现在向夜阑眼前,便说明他有把握让向夜阑攥不到证据,能够心安理得的做一只趴在向夜阑脚面的蛤蟆。
不咬人,恶心人。
不过向夜阑心想这韩三还是低估了四王府中侍卫的实力,若真有什么蛛丝马迹,还能漏下了不成?
她也不指着这一次便能让韩三伏罪,但至少,她今夜要找到凤娇姑娘,确保其平安无事。
“带路吧。”
向夜阑叹道。
韩三果然是丝毫不怯,大摇大摆地在水潭中带起路来,把向夜阑与一众人都带到了一处小巷子里,整一排茅草小屋,仅有中间那一间是青砖房屋,这便是韩三的家。
虽说韩三的家放在这条巷子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豪宅”级别的存在,但室内空间委实不大,只够向夜阑带着南谌一起随同韩三走进屋内搜查,南谌走进来时,甚至还要俯身弯腰,以免撞到头。
向夜阑发散的注意力,很快就脑补到了薄昭旭在此撞到额头的一幕……
“请吧,您慢慢搜!”
韩三不顾还有人在自家房中,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打了一个滚,那被褥整个黑黢黢的泛着油光,韩三就像是一只在泥潭里打滚的硕猪。
“禀王妃,属下并未有任何发现。”
南谌对凤娇姑娘称不上有多了解,仅是凭借着调查案犯的本能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可左顾右盼,也没瞧见什么有用的东西。
更瞧不见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这间砖房只有巴掌大的地方,站上他们三个人已经是十分的勉强,更别说在什么不显眼的地方藏上一个凤娇姑娘。
唯一能待一个人的地方,便是韩三的床下,可韩三枕着的床仅仅是几块木板搭成的单木床,床下有什么东西,在屋内便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韩三见向夜阑始终没有什么眉目,猛地大喘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扣了两下脚缝,嘲弄向夜阑说:“怎么,没找到吧?说句不好听的,我犯得着铤而走险,去绑她么?她是死是活,我可还真不在乎!”
“是么。”
向夜阑和善的笑了笑,竟是客气的答复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既然凤娇姑娘没在这,那我便先离开了。”
韩三冷哼一声,傲气的很。
走出青砖瓦房,南谌长叹了一口气:“此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是属下无能,未能在他的住处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走了一场空这件事,属于向夜阑的意料之中,初时她以为韩三被雨淋坏了脑子,才来演上这么一出猫哭耗子的苦情戏。
向夜阑方才发现,这韩三是为了激怒她来查探证据,再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关,他可是清清白白的“良民”,让向夜阑追查下去的时候,查不到他身上!
但贼尚且不走空,何况她这个来查证据的。
向夜阑会心一笑,竟与薄昭旭的笑意如出一辙:“谁告诉你说没找到证据的?”
“等会儿再和你慢慢解释,先留些人手在这儿守着,你跟我去下一处。”向夜阑大步向民巷外走去。
听了这话,南谌隐约觉得自己懂了向夜阑话中的意思。
走到巷子的出口以后,向夜阑停下了脚步。
他将手提纸灯递到了向夜阑身前,总比微薄月光要便利的多,只见向夜阑从修长的衣袖中露出了手腕,腕上还戴着一个粉玉小镯,在烛火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像是草莓制出来的晶石。
南谌一看便知,这不是向夜阑的东西。
他这位女主子的首饰配件,早在嫁过来那时便被薄昭旭扔了个七七八八,因为向府仓促补上的那些陪嫁首饰,实在是太过寒碜。实在不是南谌有意去嫌弃向府的“心意”,可拿一些粗制滥造的假玉石去给长女做陪嫁,未免太欺负人了一点儿。
所以薄昭旭做主扔了那些占地方的玩意儿,替向夜阑置办了一批新的配饰,免得被人嘲笑四王府的苛待。经手这种事的,最后还是他南谌,有没有置备过这件镯子,他再是清楚不过。
宫里妃嫔,京中贵妇,大多喜欢那些雍容华贵的款式,南谌置办器物的时候,也是按照“大气”的标准来挑选。
而这粉玉镯子,更像是寻常的年轻女子会喜欢的款式。
“这不就是证据么?”向夜阑颇具自信的勾唇一笑,“我前日先预支了她一个月的月俸,她昨日便买了这个镯子,如果没回到他韩三的家,这镯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向夜阑彻底走出泥泞的民巷,举起粉晶玉镯对准圆月,映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裂痕。
“看来是这韩三处理罪证的时候,不够仔细,遗落了掉在某处的此物。”
南谌感慨道。
“谁说的?如果它真那么随意的掉在了哪个地方,就算韩三找不到,难道你也会找不到?南谌,你的洞察力可比他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你觉得,你又是为什么没有找到?”
询问南谌之余,向夜阑的脚步片刻未停,甚至是逐渐加快步调,吩咐车夫,“去徐大人府上,就是那位八品的徐承务郎。”
南谌心想应当检讨自己的一时疏忽,向夜阑是在点醒自己的办事毛躁,不够仔细,可如果这般想,向夜阑的话就有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但以南谌对向夜阑的了解,向夜阑绝不会因这事就对她明朝暗讽。
“属下不知。”南谌在马车外替向夜阑扎好窗帘,方便向夜阑对自己训话,“是因属下遗漏了某处?”
“你大概还是没有懂我的意思,既然连你们王爷都这么信任你,能把那么多严峻的人物都交给你,就说明你的能力过人,能办得到旁人办不到的事。不过是一间青砖房,手掌大的地方,你觉得换作你平时,会有遗漏?”
向夜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她竟又在不经意间想起了薄昭旭。
“直接告诉你也无妨,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她遗落在某处的,而是她刻意留下的。虽说他韩三的房子只有手掌大,但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凤娇姑娘的梳妆台上有几个首饰匣子,不太起眼,要不是我刚好见过她戴这镯子,恐怕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甭说是南谌这么一个认识凤娇姑娘短短几天的人,就算是和凤娇姑娘朝夕相处的韩三,也不一定能察觉出多日未动的首饰匣里多了一只镯子。
留下这么一个昨日买的镯子,便说明凤娇姑娘的确到过这儿,镯子上有个裂痕,便说明她不是自愿回来的。
“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线索来,应该是没有可能了。当务之急的是让人盯好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属下自然清楚这些。”
“嗯,不过线索也还未断,只要证明了凤娇姑娘失踪和他有关系,那今夜我便一定能找到她的下落。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姐夫,和他的关系好像不是那么好……”
这对姐夫和小舅子本就是一个瞧不起对方出身,另一个瞧不上对方趾高气昂的德行,稍加利用,便是互相捅刀的关系了。
徐大人住在京郊附近,虽然挨着京城的边儿,但也是荒郊一般的地界儿,“府”外也只是象征性的站了两个正在打盹的守卫。真要说能看护得住这间宅院的,大抵还是石狮子旁栓着的那条白毛狗。
“速去禀报,我们四王妃要见你们徐大人。”
南谌深知凤娇姑娘此时身处水火当中,一改平日淡漠相,可谓是把恶煞的凶态学了哥十成十。
但眼前站岗的侍卫着实是令人佩服,纵然站着守岗,却不耽误他打瞌睡到流口水,被南谌一声喝令吓的在睡梦中惊醒:“谁,谁啊?”
合着他没听清楚。
“咱们大人都已经休息下了,况且都已经这么晚了,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等明日再……”
侍卫盯着向夜阑举起的玉牌,忽然瞪大了眼,道不出话来。
“明日?”
“甭,甭明日了!能惊得王妃如此大驾,那定是天大的事,您也别等我请人通报老爷了,依属下看,您就先进去等着,再叫奴才去找老爷知会一声就是。”
侍卫将阿谀奉承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也不知徐大人瞧见自己雇来的护院二话不说便把自己余生都不想瞧见的人给请了进来,该是一种什么心情。
向夜阑带着一众王府护卫闯了进去,架势十足,还未等拜托奴才传话徐大人,守夜的奴才瞧见这些,便已经连滚带爬地去向徐大人报信了。
倒也是没办法,向夜阑其人气质本就皎皎不群,如今带着一众器宇轩昂的侍卫闯了进来,简直就跟来抄徐府的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