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顺着话音望去,只见此人六十上下,黄袍在身,身材魁梧,站如青松迎风,发若腊月飞雪,观之令人心生好感,气度令人心中折服!
普天之下,英雄无数,在这大西北,唯有一人可有此气魄,那就是西北侯——李甫!
“原来是侯爷驾到,小民不知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日有空,必定前去聆听教诲!”叶恒的态度不卑不亢,拱手答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李某告辞!”声音如雷,铿锵有力,话音刚落,西北侯身影化做一阵清风,瞬间远去。
对于西北侯所说的大恩不言谢,二人心知肚明,都不点破,只是冲着这一句话,叶恒认定西北侯是可交之人,只是交情能处到哪一步,那是结交以后的事情,还不好判断。至少,从目前来看,西北侯是那种胸襟坦荡、虚怀若谷的英雄人物。
虽然叶恒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被别人认可就洋洋得意,不被别人认可就悲伤失落,他并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的情绪更不会完全被外界所左右,做为一个武者,坚守本心是最根本的原则。但是,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被别人认可或者欣赏,还是会得到充实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至少会令人感到心情愉悦。
可是,世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人,把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好处或者帮助认为是理所应当,对别人却从未有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感激之情,不仅会把别人的好忘的干干净净,甚至极有可能倒打一耙;而轮到他们自己,反而事事斤斤计较,哪怕是赋予别人一点点小恩小惠,也要把它无限的放大,到处宣扬,时时利用,不从这点小恩小惠中得到足够令他满意的回报,就绝不罢休!
这样的人令人厌恶,这样的行径令人不齿,可是现实中,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遇到这类人,或者遇到这样的事。人情世故,冷暖自知,你可以不求回报,但一定要看透人性。
当然,西北侯不是这样的人,更做不出这样的事,否则李甫也不可能成为威震四方的无双国士,肝胆轮囷的镇国之才,并且将顺天帝国最难治理的大西北镇守的稳稳当当!
一个人的胸怀决定一个人的境界,一个人的境界决定一个人的格局。格局若无界无疆,胸中自能放下锦绣山川万里江河。而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自然不可能奢望他能有多么高的境界,境界既然低,心胸自闭合,一个将自我心胸闭合起来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大的格局?西北侯李甫的名声既然能名扬四海,那么这个人的为人、心怀以及格局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叶恒突破武侠阶时,无意中进入无我之境,无我之境是《应象真经》四大境界中的第二重。在这一境界,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天人合一,精神不散,亦是人与道的一种完美契合。所以说,偶遇无我之境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福分,即使身为顶级武者,如果时运不济,造化浅薄,绝大部分终其一生也进入不了这一境界。而叶恒在进入无我之境后,在天地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特殊气场,使众多围观者都感受到了这种境界。
这种境界对于修为比较低的人作用不大,所以绝大部分围观者除了感到精神抖擞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而在场的五位顶级高手却不同,因为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层次,武力的高低反而成了其次,精神力的强弱才是决定实力的关键,而无我之境就是对精神力的一次全面升华!
纵然五人的武阶要比叶恒高,但他们的精神力未必就比叶恒强。五人中也并非都达到过这种武阶之外的境界,就算之前经历过,能够再亲身感受一次这种境界,做为借鉴,对他们日后实力的提升,那是有莫大帮助的!更何况对于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境界的武者来说,更是天大的福祉。这种经历是花多少金钱都无法买到的,是付出多少灵力都无法强求的,如今却意外的亲身经历了,这一次的经历极有可能会激发他们对武道新的感悟,触摸到更高层次的武学境界,从而更进一步。
要知道,顶级高手的进阶比起下三阶或者中三阶的进阶,那更是千难万难!如攀万丈高峰,千丈之距很多人都可以到达,但要到达五千丈的距离,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到了七千丈还想继续前进,那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说五位高手所处的位置正是万丈高峰的七千丈处,那么,这一次感受过无我之境就犹如身处绝壁峭崖,正在进退无路的时候,从更高处给他们抛下一根绳索,可以帮助他们继续攀登。
虽然此事是叶恒无意所为,但五人受到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说叶恒对五人有大恩亦不为过。只不过这种恩情并非是所有人都会真心的感激、坦然的承认的。虽然这个恩情不小,但一方是无意为之,另一方却是被动而受;授予的人没有半点功利之心,接受的人没有一丝窃取之意,全然只是巧合。
对于这样的事情,承认者使人敬佩,当然也会被某类人诟病为“犯傻”,不承认亦无可厚非。但承认了,就等于欠下叶恒一个莫大的恩情,不承认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跟本不用去考虑回报或补偿这份恩情。就此事而论,承认与否,一心主之,全凭各人的修养心性决定,叶恒不可能去计较什么。
但是,西北侯李甫坦然承认这份恩情,人虽走,意却留。
西北侯虽然只说了两句话,留给众人的震撼却是巨大的!
依然还留在周围的,无一不是老江湖,一个个都是世故又圆滑的人精,自然能品味出侯爷此话的用意,稍一琢磨就会发现侯爷已经表明态度要交好叶恒。既然侯爷明确相邀叶恒日后到侯府叙话,那么,在叶恒去侯府叙话之前,如果有人胆敢要了叶恒性命,那就是摆明了与西北侯为敌,在这大西北,敢与侯爷做对的话,那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当然,西北侯爽快的答应也出乎叶恒意料,本来他只是说的场面话,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侯爷一口应下,简单粗爆的敲定了此事。虽然叶恒不知道西北侯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侯爷既然这么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细问。但是西北侯的这份情义叶恒是记在心里了,到了此时,再傻的人都猜的出侯爷的话中之意,这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从今后锋兵阁的靠山就是我西北侯,你们想要对之下手,最好掂量掂量!
谁都知道,在这大西北,西北侯说的话比圣诣都管用!民间传言,李甫本是李氏皇族上一代的天才人物,文治武功,文韬武略,是那一代的不二人选,本是先帝看中的继承人,但不知为何,在先帝传位之前,李甫发下了远离皇宫、永不称帝的誓言,之后便来到当时还是一片混乱的大西北,做了掌管这里的一域之主。从那之后,李甫便再也没有踏出大西北半步,一别帝都,再无相见。
当然,这些都是民间传言,事实如何,皇宫秘辛,世人无从知晓。但是,自从李甫做了西北侯以来,帝都对侯爷做出的任何决定从未反对过,对大西北的治理更是从未插手,官员的甄选升迁安排全部都是侯爷说了算,皇宫方面连走个过场的程序都没有,这可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侯爷的两句话,等同送给叶恒一张免死金牌,在叶恒拜见侯爷之前,绝对管用!就算是见过侯爷,只要不是侯爷发话要对付叶恒,别人想动叶恒也得提前掂量一下。
话说回来,叶恒也不可能凭着有了这两句话,就永远都躲着不去侯府,那样反而会被所有人看轻。
眼看侯爷已走,今日之事不会有其它变数,四面的围观者亦开始纷纷退去。留在空中的四人却依然默默而立,神情却异常复杂,观那表情,像是在做某种重大的决定一般。
锋兵阁的人看着四周不断退去的人影,终于慢慢放松精神,只是当看到空中的四人还是一动未动时,刚刚放松的精神再度绷紧!
小鬼已走,阎王还在!
此四人留下有何用意?情况未明,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不知是侯爷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四人已经有了决定,其中二人思量片刻后未发一言,转身离去,只剩下手握烟枪的瘦小老者与提着酒坛的中年大汉。
眼看场中只余二人,叶恒仰头问道:“二位久等在此,不知有何见教?”
饮酒大汉话未答,笑先起,一阵大笑后,声音豪迈地说道:“小哥,别无他事,只是白白受了你的恩惠,此等恩情不吐不快!但先前侯爷已经放了话,我本是同样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我再说同样的话,怕被诸位同道笑话,说我铁阳峰拍侯爷的马屁,所以犹豫不决。不过,大丈夫立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小哥的恩情铁某记下了,铁某现在已有所得,这就回去参悟修练,他日有成,定然前来找小哥痛饮一回!如果小哥有用的着铁某的地方,可到丐帮找我!”说完把一件半尺长的物件抛给叶恒,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信物,拿着它到丐帮,找铁阳峰即可!”
话音刚落,不待叶恒答话,大汉便飞身离去,几个起落间便走的无影无踪。
叶恒看着手中物件,原来是一节翠绿的竹子,只是材质十分特殊,看不出由何而做,但做工十分精巧,做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眼看铁阳峰已走,瘦小老者看着铁阳峰消失的方向,被烟雾笼罩的双眼突然间精光四射,喃喃道:“铁阳锋啊,不愧是真汉子,与你相比,老夫倒落了下乘!”
转而转向叶恒,道:“想必你就是叶恒吧?”
“正是在下,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呵呵呵,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突破武侠阶,更不可思议的是,还领悟了武道中极为深奥的武之境界,如此人物,得之是福,失之天谴啊!”老者居然开口便是一通赞叹,听的叶恒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老者话锋一转,说到正题上来,道:“叶恒,你有如此成就,得来不易,如果三月后与游越的比武没有把握,可来醉梦楼找我毕德海,毕某拼着几分脸面不要,也要保全你的性命!”
“多谢毕老赏识,但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断无反悔之理!不过,还是要谢过毕老的好意!”毕德海的提议,叶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是对他的一番好意也是心领的。
对于叶恒的拒绝,毕德海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更是流露欣赏之态,说道:“好小子!够汉子!有你这句话,从今往后,醉梦楼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说完,毕德海掐灭了烟头,郑重的向叶恒拱手致意,随后如其他人一般,飞掠而去。
对于五个人截然不同的两种行为,叶恒不做评判。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处事原则,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做出和你相同的选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只要与自己相似的人相处就可以了。
虽然二人的冷漠离去令叶恒略感不舒服,但是,另三人的真诚与热情令叶恒内心温暖。
看着五人消失的方向,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谁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谁说人情冷漠世态炎凉?无论什么时代,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温暖浮躁的尘世,会感动失落的人心!
他们没有华丽的言辞,更没有做作的表演,却用最质朴的话语和最平凡的举止诠释着世间最美的行为,那就是真诚和问心无愧!
这份情愫令人心情激荡,这段交往令人热血沸腾,叶恒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高昂长啸!
啸声过后,叶恒你仰望中天的明月,此时,明月如银盘,月光如霜雪,清冷的晚风吹过空旷的天空,夜空如洗,静如心灵,广若胸怀!
叶恒痴痴的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思绪飞扬,心潮澎湃,良久,默默地抽出苍狼啸月刀,舞起了《浩月刀法》,只是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式——中天悬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