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韩信剑气凛凛,缠定箕肆,忽而取出随身带的长缨,一抖长缨,呼呼风生,有如游龙,左右游走,纵横捭阖,已是将箕肆捆住。刘泽等已经赶来,箕肆一见兵刃纷纷,恐怕自己死于乱军,大声呼叫:“县令大人,千万手下留情,不要杀我,我说,我说,谁是湖匪。”但不知箕肆说出谁是湖匪匪酋来,权且剧情埋伏,后面自见分晓。
张耳吩咐刘泽将箕肆牢牢捆住,将他先带回县牢,不得对外界宣扬。自己又对韩信道:“韩信,辛苦了,你还是陪我去一趟红楼,我有要紧的事儿铺排。”韩信诺诺,二人上了红楼。方才情景,红楼上的人有目共睹,这下知道这个游医是个假的,真实身份不明,但是看到他在现场挥斥,都明白肯定不是寻常人等。现在也不离去,再度回来,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一个个心里发毛,毕竟刚才那贼人是从这红楼抓去的,是福是祸?怎样处置,谁的心里也没数,到底来者是官家的人啊。
张耳来到楼上,鸨母赶紧趋过来,张耳沉声道:“带我去魏妫的闺房,我有事儿须要问她。”鸨母一听可来劲了,浑身抖擞,道“好啊,大人,魏姑娘花容月貌,善解人意,一定会侍候大人满意的。”张耳双眼一绽,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我乃昌邑县令张耳,找她是为公事。”鸨母吓得一哆嗦,道:“原来是县令大老爷,小妇人这是放屁,你来,你来。”
张耳便和韩信进了一见绝对奢侈糜烂的闺房,一个浓妆的女子款款而来,拜服地上,娇声道:“小奴魏妫诡迎县令张老爷。”张耳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县令,而且姓张。”魏妫骤然悲戚道:“数年前,小奴尚幼稚,和魏咎叔父去过大人府上,大人你形容未改,因此认得。前些日子,小奴打听得有新县令来,就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大梁张耳,因此,夜不能寐,天天扳指头数日子望大人来。今天,天意怜小奴孤苦,一阵旋风吹开大人真面目,小女子得见后真的好想呼唤大人,可是不敢,只有寄托琴声诉衷情,没想到天也有情,总算拨开乌云得见清天了。”张耳道:“张耳现在是大秦县令,没有故国一说,天下归一,一统政治,乃是必然,秦始皇帝圣明之君,体恤民生,所以,你的生死否极泰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魏妫听了,一头雾水,一双眸子楚楚可怜觑定张耳,茫然不解。张耳对身后警戒的韩信道:“韩信,你且回避片刻,我有两句话要单独和魏姑娘说。”韩信颔首,仗剑退出,屹立在房门口,留下张耳在房里对魏妫私语。
片刻,张耳出来,也未见魏妫来送,张耳招呼韩信就走,两人出得红楼,张耳笑问:“韩信,你只是带罪囚徒,缘何全心全意帮我?你说你所求什么?”韩信回答:“不瞒大人,韩信立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帮大人靖净湖匪,功成之日,大人记得豁免韩信之劳役。洗雪韩信之罪,提前放归韩信回到原籍淮阴足矣。”张耳笑道:“那是自然,就这样够了。”韩信颔首,张耳沉吟道:“好吧,有些话大说则虚,小说则实,我张耳自有分寸。”
张耳、韩信刚刚出了红楼,即有两人昂昂而来,可以说几乎是擦肩而过。只见其中一人,一身锦绣,身高魁梧,仪表堂堂,宽面大耳。只是嘴角咬肌深刻,透着悍勇之气;双目蕴藏不定内容,透着阴沉之光。另外一人,同样高大,只是腰缠多金。两人近了红楼,那个跟班的低声道:“大哥,你自上去快活,小弟在此楼下逡巡。”阴沉那人,颔首微笑,即刻接了他身上的沉重包裹,一路轩昂自入红楼。
鸨母跟班来迎,问讯道:“原来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富豪,巨野泽中的彭泽庄子大庄主彭越彭大爷,你自来逍遥?”阴沉那人,原来就是彭越,他将一块足金用力拍在桌子上,傲慢仰视,道:“大爷彭大,今日这些金子权放在这儿,都去招呼,伺候好了,都有赏,否则大爷就拿回来走了。”红楼所有人等,一见黄橙橙金子光华炫目,眸子全是人性原始的贪婪,诺诺一片。鸨母张罗果子点心,就要招呼姑娘们,彭大冷笑一摆手,撇嘴道:“庸俗脂粉,大爷视之如泥沙,去找头牌的魏妫过来。”鸨母堆笑,高声招呼:“头筹魏妫女儿,恭迎彭大爷贵人。”
只听得佩环脆鸣,云鬓高挽,一身春柳绿、桃花粉的魏妫绰约多姿,踏花步云而出,莺声燕语,盈盈一拜道:“小奴魏妫拜见彭大爷贵人。”彭越讪笑,道:“到底是魏国宗室,就是不一样,我彭大来得值。快走吧,我们进房。”说完两人勾肩搭背,魏妫小鸟依人一般倚靠彭越,进得金碧辉煌的闺房,垂下珠帘。
再说楼下彭越警戒那人,乃是彭越的伴当,姓栾名布,是魏地河东郡小梁人氏,性格忠勇,昔年因失手打死地方财主,逃难到此,蒙彭越收留,故感恩戴德,誓死图报。他正在瞠目警戒,也没看到有官兵异常的地方,正自无聊。忽而,她看到有一位小丫鬟儿,拎着小果蓝子,出了红楼,急匆匆、急慌慌而去,也并无在意。待到小丫鬟走过去之后,突然,他感到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出这个小丫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一种直觉,催他马上决定跟上去,这一跟,他可就看出蹊跷来了。这见那丫鬟慌慌张张,转过闾巷,即见有人过来迎接。栾布遥遥站定,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人已经和她过来。
出了闾巷,栾布暗叫:“糟了。”满街尽是甲士官卒,兵刃纷纷,戈戟如林,直接就压向红楼,原来正是刘泽他们,事先埋伏好了的。临近红楼,刘泽布阵,张耳动员起来道:“大家勉力,一定要擒拿彭泽庄子的庄主彭越,他就在楼上,就是危害巨野泽的强盗。降盗者重赏,渎职不力者重罚,大家开始行动!”就算栾布再快,也来不及了。整个红楼之下,已经被官兵包围。栾布骇然凝神而立,忽然,冲上红楼,直奔彭越和魏妫的绣房,连掌劈开房门前警戒的人,一脚踹开房门闯入,指定彭越,大声虎吼一声:“我乃是巨野泽的彭越,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你彭越大爷,到此享乐,坏了我的名头,去死吧。”当胸一拳,这一拳拼尽全力,直震得正在和魏妫缠绵鼓琴的彭越倒退几步。彭越情知有变,急急拱手,道:“惭愧,惭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彭大爷,小可马上就走。”急急起身。
此时,刘泽帅众官兵突击而入,正好见了此景,刘泽大叫:“拿下强盗彭越。”官兵们上前按定栾布,上了镣铐,搜出身牌,一声狂呼“抓到大盗彭越了,他的身牌正是彭越。”大家欢呼称庆,栾布看了彭越一眼,大骂道:“都乱纷纷的,原来都是官兵设的套,早知如此,爷后悔来了,唉,还在此丢人现世啊。”彭越知道这是栾布在提醒自己快走,否则,等到官兵缓个神来,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彭越重重看了栾布一眼,混乱中下了红楼,急急慌慌,似漏网之鱼,走的没影了。
张耳、刘泽押解自称是彭越的栾布得胜回道县公廨,县尉季布上前,怪道:“人传彭越乃是大庄子的庄主,深居简出,虽是住在地方上,也没几个人得见真面目,绰号阴兵,自己查了几年,也没查证他就是巨野泽上强盗头子,怎么新县令张耳一来,他的手下这个稀松平常武艺的刘泽就缉拿得贼酋了。”可转念头一想,这个新县令张耳事事撇开自己,分明是不相信自己,心里酸楚,只得冷眼旁观。
张耳急急提审箕肆,道:“箕肆,尔本是朝鲜外郡马韩人,为祸中土,依照秦律,夷狄作恶中原者,罪另加一等。不过,你能检举巨野大盗,本官自然奖罚分明,目今本官已经缉拿彭越归案,你去质证,案子了结之日,本官定会为你请功。”箕肆叩首谢恩,呆在一侧,刘泽即牵得栾布进来,箕肆一见,脸都绿了,对张耳道:“县官老爷,这不是彭越,而是他手下的贴身侍卫卫尉栾布啊。”栾布听了,大骂箕肆道:“原来都是你这马韩贼子闹的祸······”张耳不信,迟疑道:“箕肆,你再细看,他不是彭越?”箕肆再次郑重首肯,张耳、刘泽好不懊恼,季布忍不住冷笑。张耳愤愤不已,再问箕肆道:“巨野泽中有几个彭越?是不是有一个早年的悍匪打鱼的穷彭越,还有一个大庄主贵人彭越?”箕肆回道:“启禀县令大人,这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彭越阴鸷,对外人状是穷打鱼的,其实就是殷实富户,隐藏得深沉。”张耳一听,头“翁”然大了,为何?他一直以为这个庄主彭越和自己早年在陈县认识的水泽强盗彭越不是一个人,现在证实自己将要缉拿得水泽强盗就是和自己颇有渊源的彭越,这么说来自己的小弟陈余也在水泽里。自己早年差一点一念之差也就从他而去,说不定也就沦为水泽强盗了,这正是世事无常,暗自庆幸天有眼,自己没和他走一路去。先不容他思虑这些,即吩咐将箕肆、栾布押进牢中羁押不提。
张耳无奈,只得招呼季布商议,军情紧急,马上就筹划出兵攻打彭越的彭泽大庄子,同时行文砀郡,请求加兵和水军舟师。季布得令,急招昌邑县的都水丞,打点官船战舰,并下去征用民船,只等援兵一来,县令张耳下令县尉麾下的视日,择时辰发兵征剿。
没过多久,就在临近巡守的砀郡水师作出快速反应,护军都尉前将军吴芮即率水师扬帆而来。这吴芮本是九江郡番阳县人(今江西鄱阳县),本是吴国吴王阖闾之后,吴国虽为楚国所灭,但是后裔尚在,楚王开恩,使他作了吴越的郡长,秦朝立国,吴芮以百越君长招安,因为南人谙习水性,所以被委任为砀郡、泗水郡等一带大湖泽水军护军都尉,官封前将军,驻军微山湖滨的留县。
他乘船到了昌邑,便和县令张耳看地图商讨军情,得悉彭泽的庄子乃在突入大泽子的一个岬角半岛上,岬角地峡,天生关隘,仅仅容得一车一骑通过,彭越在此筑城壁垒。所以外人根本就无法冲过去。便商讨兵分两路,一路由县尉季布带兵佯攻半岛陆上,自己和张耳帅水师从湖上包抄。将要拍板决定时,张耳摇头否决道:“吴将军千万不可,季布不可以用······”吴芮茫然不解,问:“张县令,何出此言?季布乃是当地县尉,冒矢石,擒拿盗贼,乃是本分啊。”张耳道“吴将军且听下官缘由,前几日下官来赴任之时,就遭遇水贼,当时情景十分诡异,水贼们曾失言讲出他们就是季布的人······”吴芮听了脸色大变,道:“张县令,此事干系深大,生死系之,你可要审慎,光听这个肯定不够,你还有其他的什么证据?”张耳颔首,道:“下官当然知道其中道理,所以一直引而不发,我当时就在现场捡到水贼落下来的身牌,就是季布本人的。”说完,从身上拿出那个身牌,吴芮接过,细细审视,道:“这就是铁证,这季布原来通贼,官匪一串,难怪查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巨野泽的强盗是谁,遑论缉拿了,现在浮出水面也行,正当时机。好在县令大人机警,要不然,险些误了大事,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张兄别管了,我来办。”
吴芮下令进军巨野泽,分兵季布在陆上为先锋,循着半岛去捉拿彭越,自己在湖滨的楼船上用旗语指挥,调动所有的船只,在水面上遥遥布阵,围而不打,耽耽监视着彭越的乌压压一片大庄子。水师军卒都拿着长长的勾镰刀,张弓搭箭,不放过任何人踪,迫使彭越他们从陆路亡命。
季布带兵,行到半岛最狭窄的地峡那儿,看见一座堡垒锁了路,正要冲锋,听得一声战鼓响,堡垒上礌石打下。乱箭如雨,季布的军卒施展不开,只得蒙头用大橹护住自己,败下阵来。来告回到岸上设中军帐督战的吴芮,吴芮道:“一次拿不下,再来。”又是擂鼓,季布跃马当先,无奈地峡极其狭窄,两边俱是深深大水,城郭上看不到敌军军卒,只有乱石穿空,又败下阵来,如是三次,季布手下,少不了负伤,血染战袍。可是,在身后督战的吴芮等还催战,季布恼了,大声吼道:“湖上乃是水师的战场,为何水师不动,一心消耗我们陆战军卒伤亡?是何道理?”吴芮拍案而起,大骂:“我是主帅,得我来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拿不下彭越的庄子,你心里难道没数吗?请问你的身牌哪儿去了?季布县尉。”季布道:“前些日子不慎丢了身牌,将军问这个何意?莫非是疑心我和水贼串通?”吴芮从身上拿出他的身牌,问:“这个可是你的身牌?”季布诧异,道:“实是我的身牌啊,不知缘何在大人哪儿?”吴芮招呼张耳,张耳道:“实不相瞒,那晚水贼袭击我们,在现场我捡到的,水贼们直言就是你的手下,季布大人,我也不知道你如何解释?”季布大笑道:“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身牌为何在水贼那儿,但是,就以此证明我季布通贼,荒唐至极······”吴芮道:“此所以你一次次拿不下彭越堡垒,难道这不是最好的佐证不是?拿下季布,押解砀郡再作处理。”吴芮一声怒喝,他的裨将上前,卸下季布的环首斩刀。吴芮招来刘泽道:“你赶紧将此人押回昌邑,战后再作处理。”刘泽诺诺,将季布牵走,低声劝道:“季布大人,得罪了,我们回昌邑县吧。”季布长长叹息,道:“想我季布,空怀壮志,竟然蒙冤,不得战场得枷锁,好,我回县里,我就不信普天之下都是昏聩的。”吴芮恼怒骂道:“拨出内奸,可是战胜之本,哪由你猖狂?”刘泽便将季布押出中军阵中。
吴芮下令埋锅造饭,饱餐之后,和张耳登上湖滨的指挥船,下令水师起锚,自己的裨将统领陆师围城。正要发兵,刘泽和自己的裨将狼狈而来,刘泽额头上都是血,喘嘘嘘道:“不好了,不好了,两位大人,在下押解季布走了不远,行到一处阴翳黑松林深处,就听到一声吆喝,全是人,明晃晃兵刃,在下不敌,眼睁睁瞧他们劫走了季布。在下无能,空挨了一顿暴打,幸好跑得快,才得以逃命,那伙贼人劫了季布以后,不但不走,反而折回来强力冲开半岛陆上官军包围圈子,强人庄子上又有人来接应,遂突击又进了庄子,一进一出,全然视我们陆上军卒如无物,我看,这陆上地峡,实在是打不得了,要不还会一败涂地,我看这陆上只能围而不打,还是赶紧水战吧,刘泽无能,请两位大人降罪。”吴芮冷笑道:“这样更好,这就更说明季布乃是和水贼一伙的。”只有张耳无语,叹息不已。吴芮便令刘泽和张耳一道登上官船楼船旗舰,自己裨将复回围城,自己右,张耳左,驶进巨野泽,包抄彭越庄子。
张耳的官船一路行来,只听得芦苇荡里一声唿哨,这边呐喊,那边鼓响,全然不见人,但是,到处都是游击,从水下冒出人来,手执机弩,箭雨齐发,弄得官军纷扰狂躁,惶惶不安。是时,官船沉重,搁浅在水沼间,张耳、刘泽这边正在焦虑无计,听到有人喊:“来,来,让我助官灭贼。”张耳审视,看见韩信带着手下的刑徒们架小船而来。张耳见了大喜,大喊:“快快过来,我们换船。”韩信大叫:“县令大人,这一下可以直达彭泽庄子了。”张耳即令军卒从大船换到小船,自己和刘泽下到小船上,望着遥遥烟水中的彭越庄子,擂起战鼓进发。
吴芮深谙水战,加上自己所处的右翼水深,没多久,就从右翼突击进入彭越庄子的外围,军卒们用勾镰刀尽数毁坏庄子前面水上的暗桩、沉水刺牙链子。彭越庄子上的人在女墙后乱射,无奈官船蒙甲,船上都是护垒,全然无用。吴芮下令军卒射起火箭,箭头上夹带明火燃烧的箭簇,引燃岸上的庄屋,顿时,烟火张天,明灯一样映红湖水,彭越的庄子开始乱了起来,呼号乱窜。张耳这边人也以碾压之势,合围上来,眼见来大功告成,一举攻破彭越的庄子就是十拿九稳的了。
忽而,一声喊,张耳所乘之船,船舱船板骤然破裂弹起,湖水箭一样飞溅而起,高过人头,张耳本是北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大呼:“快快过来救人。”船已经倾斜,军卒乱走,自然是更加加剧了船体的不稳,军卒“呼啦”一下纷纷坠水。刘泽在另外船上一见此状,赶紧招呼救人,眼见得张耳在水中沉浮不定瞎扑腾,即令所有停止冲锋,尽力救人。忽见,一人高喊:“张县令,我来救你。”即是韩信,韩信早年就学楚南公,就在云梦大泽中,谙习水性,即上前揽住张耳,透出水面,刘泽在船上放下长篙,拉着两人上船。
就在这时,彭越水寨辕门大开,数艘小艇箭一样跃出来,上面人人黑衣遮面,快刀利刃,呐喊而出,在混乱中突出张耳他们的包围圈,骠捷而去。张耳此时一身水淋淋的,脑子都淹糊涂了,正是找不着北,那顾得着。刘泽一见此状,问讯:“张大人,走了贼了,可怎么办?”张耳正在踌躇,韩信道:“只走了一部分贼,庄子里肯定有首要的贼子,赶紧和吴将军合围,不要再走了主要的强人。”张耳一听,赶紧颔首,驾船突入彭越的庄子。
此时,彭越的庄子烧的刮刮杂杂爆响,灯笼一般,只是正厅还没着火,张耳、吴芮急令军卒拿人,不一时尽拿下妇孺渔人。正在穷搜,韩信听到有“呜呜”哀鸣之声,怕听不真切,在侧耳细听,果然分明。此时,吴芮下令道:“赶紧离开,四处放火,将这强盗巢穴烧毁干净了。”
军卒打起火把,四处点燃,然后正要撤军。韩信大叫:“走不得,正厅似乎有人。”张耳道:“火山般火势大作,去不得了,不然定会烧死在此,走不脱了。”韩信大呼:“官兵不同于匪,岂能见死不救?”即被上用水浸湿的衣物,冲到内庭,其时,烟火弥漫,韩信依稀看见一人被绑在中堂的柱子上,嘴巴也被杂布堵上,大叫:“休慌,我来救你。”那人已是垂死挣扎,口里发出呜呜绝望声。忽然,飞焰流动,坍塌的杂物砸在韩信身上,韩信痛得叫了起来,转身要放弃了他奔走逃命。突然,韩信听的背后一声泣血狂呼,心中血性涌动,立刻奋起余勇,转身挥剑砍断那人身上的捆绑绳子,只见那人狂呼一声,执着韩信的手,两人冲出火海,纵身跃入湖水里,灭掉身上烟火,韩信这才看清,满脸烟垢的那人,乃是县尉季布。
大家相聚,好不尴尬,季布怒骂:“且说我是通敌奸细,缘何我和彭越一伙,他们听任我留在火场里,差点烧死?”张耳羞愧无语,韩信劝道:“季县尉且少言,吴将军所为,也是有理······”季布鲠直,大声道:“好个昏聩的人······”
吴芮正要发作,忽而,看到刘泽飞奔而来,大叫:“不好了,楼船上巢望塔的军卒瞭望到昌邑县城那边火光大作,浓烟滚滚,想是湖贼攻击县城了。”吴芮大惊,急叫:“快快回到昌邑县,怕县丞他们凶多吉少了。”正要去,回头觑定季布道:“季布,我现在是不能证明你通盗,但是你又如何证明你没通盗?至于彭越弃你火场里,也有来不及带走你的可能是吧?对不起,还得依程序,捆绑了你,至于事后我冤屈了你,我吴某愿带此罪,捆了。”季布听了,愤怒已极,哈哈大笑道:“好,我季布就带了枷锁,我自心中无愧,我怕什么?我就看你们,真正与彭越交手,能拿下他么?”刘泽无奈,上前捆搏了季布,大家急如星火,发战船赶向昌邑县。
当官军上岸时,正好和蒙头黑毡笠的彭越遭遇,吴芮手挚蛇游大矛,冷冷地问:“好个湖贼彭越,真是胆气冲天,还竟敢掠城。”张耳更是腿都软了,道:“吴将军,看到哪儿吗?他竟然劫了昌邑县牢狱,把囚犯箕肆、栾布劫了出来,真是目无王法,反了。”彭越拱手道:“张耳,陈县揖别,别来无恙否?真是世事无常,等到今日一见,你我竟然瞬间变成官匪不能相容的两类人,怎么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起码也该问问你的义弟陈余下落啊,真是世态无情啊。”张耳回道:“没料到你没昔日改盗贼本性,竟然还做起殷实庄主,潜匿深沉,在此打劫富户,张耳和你昔日虽是故人,还受过你的帮助,然则如今张耳为官朝廷,理当护一方平安,此天道也,容不得渎职,至于我的义弟陈余,虽然义字当先,难敌国法,不容徇私,只要是和你一起,那就只能是受死二字,彭越,受搏吧······”彭越笑答道:“张大人此言差矣,龙祖皇帝治下,彭越不敢反,彭越并无杀一人,县丞也是搏在那儿,完整无缺,至于那个夏家渔霸,尔等问问这一片大泽百姓去,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串通吏胥,你们官府不管,我们只能替天行道灭了他,孰是孰非,我不想辩论,你们自断。彭某郑重告诉大人,陈余早就离开,和我们绝无一丝一缕瓜葛,不用冤屈他。话已经说明,彭越只是求一生路,我不带走这两位,想必他们——箕肆、栾布两位也无生理,彭越穷途无奈,伏祈大人们放我一条生路。”吴芮怒吼:“断不放过你们这帮盗匪。”彭越冷笑道:“彭越只是说说,放与否,大人们决断,不过,我告诉你们,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们定会拼命的;最主要的是,我实言相告,我彭越,壮士也,这儿最忌惮的只有一人,季布也,既然,他没出现,呵呵,逐鹿吧。”说着向后腾身退去,官军阵中正自不解,彭越身后马群从树林中突出,彭越翻身上马,从鞍鞯中取出长斩刀,以碾压之势直杀过来。
刘泽先锋接战,吴戈横扫,彭越长刀沾上,力道顺着长戈传导,刘泽顿时全身酥麻,压在地上直不起腰来,张耳上前帮忙,彭越了无怯意,不慌不忙,已是且战且走,须臾去了老远。吴芮发声喊,驱动战马冲突,手中长锛挥出,搅动战局,伤了彭越右臂,彭越添血,酷酷笑道:“吴将军,我彭越说过,除了季布,你们谁也不是我的敌手,你们阻挡不了我的,君信乎?”吴芮道:“胡说,你已经伤了,还在胡诌。”彭越笑声越发狂野,道:“好,我不急在一时,那我们今日好好练,哈哈······不过有一件事儿,我忍了好久,现在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定得告诉你,可怜的是季布,你们中了我的反间计了。今日的结果。其实一切都是源于我们设的局,就在季布加紧缉捕我们时,当然,那时候,他还不能确定我们就是巨野泽的强人,而我们却确定他是一介十分讨厌的执着者。说实话,就是没有你们今天的征剿,他也会发现并攻略我们了,我们的下场和今天没有两样。所以,我们当然就是先下手为强了。前几天,就在巨野泽畔的河伯庙里,我们得悉他一个人出来微服侦查,我们的眼线见机给他使了蒙汗药,盗走了他的身牌,再不露痕迹的放他回去,而我们拿着他的身牌袭击你张耳大人,故意布下疑阵,漏嘴说是他的手下,并将他的身牌遗落在你张耳大人的官船现场上,果然,你们对他疑而不用,并代我们拿下了他,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好消息。但是后来,他竟然被押回昌邑,这不是留有后患吗?所以我们还去半路上设伏劫了他,你们更坚信了他和我们乃是一伙的,而我们······”吴芮截断他的话头,道:“所以,你们让他就烧死在你们的庄子里面。”
彭越仰天长笑,突然发难,手中长环首刀一震,已然织成光网,严严实实朝吴芮罩下。吴芮不惧,手中大锛外推,可是,很快他就领教了彭越的武勇,慢慢地尽落下风。张耳过来相助,彭越发声呐喊,长刀引领“呼呼”风生,将吴芮、张耳悉压在刀锋下面,施展不得。彭越大叫:“尔命皆休矣。”长刀斜拉光弧,直抵这两人胸脯,只等取命去了。正在这时,一声怒吼,有人接下这一夺命刀,刀锋火光四溅,歪斜一侧。彭越一见,乃是季布,心中惊骇,还听到同时赶来的刘泽道:“没想到吧?是我启开了季布枷锁,他可没事。”彭越挥刀刷刷,且战且走,季布怒吼一声:“彭越,敢来陷害我,休要走。”突入强人阵中,竟然硬生生将栾布夺了过来,彭越赶紧回马断后,他的人便放马疾行而去。
且说彭越,当时的吕后吕雉曾夸他,彭王,壮士也,可不是浮夸虚辞,立刻回头拼命,刀刀沉重,季布心中震恐,仅仅只能自保,最后彭越大呼一句奇怪的话来,道:“栾布,你不过是我的一介奴才,我岂能为你搏命,我去也。”栾布大骂回敬:“彭越,尔非人也,能有人性乎?”彭越也不管他,驱马自去,季布大叫:“哪里走?”腾身赶来,骤然间,只见一片针芒刺暗器,闪动着铜的光泽,嗡嗡而来,呈扇形直扑自己,季布大惊,回刀拨落,可是,那些阴毒暗器,从彭越千手中一**了无间隙地发出,季布狂退,眼睁睁看着彭越马足尘土滚滚,大叫一声:“我去也”已然不见踪影。
一场巨野泽水战已毕,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眼见得盗贼已空,巢穴也化为灰烬,张耳、吴芮率众细细搜寻,也是绝对不见影踪,吴芮便班师回留县。张耳行文上达砀郡,京城多有嘉奖,张耳庆幸虽然走了盗贼头子彭越,但是找出并拨出了毒瘤,地方便再也没有匪患了,即便善后。县尉季布平反,自己和吴芮极尽安抚,季布本是豪爽的人,也就无事。至于韩信,对此一战,虽没有上阵杀敌,绝对算是多有贡献,最主要的是救了自己一命,便依承诺销了他的罪名,提前免其刑徒,可以回原籍淮阴。张耳惜才,意欲留用,谁知韩信竟然执意要回,道是:“先回了家,示人清白再说。”去意旦旦,张耳也无办法,只得发放路上盘缠,听由他自去。
最后就是栾布,因为有打死人的旧案底,虽是六国时期,不能追究,倒是令人不悦,如今是盗酋彭越的从犯,如何断谳?颇费心思,吴芮托人来说,此人和彭越并不和,最后在战场上两人对骂,势同水火就是佐证,所以罪不宜定大,建议卖为官奴,发配燕地辽东郡。张耳其实深感栾布忠勇节义,正想轻断,赶紧拖吴芮下水,两人断谳,栾布卖为官奴,流配辽东郡襄平县(今辽宁辽阳),急急起解而去不提。
再说此时张耳记起韩信来,急急去问,刘泽道:“韩信早就走了,因见县令张大人公干甚忙,托自己致意感恩。”张耳听了,好不惆怅,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不怡,数日过去了都放不下。
那么韩信为何这么急就走了呢?其实是大有缘由,原来韩信出了昌邑县,身负行囊,竟然留意路上的一标志,一路行来,即到荒僻野水之处,渺无人踪。行到断头路处,前面都是野旷,正在逡巡,只见突现一人黑衣屹立,拱手道:“韩信,你竟然这么快就来了?”韩信一笑道:“你似乎等我好久了,果然都是信义之士,那就上路吧。”黑衣蒙面人道声:“请!”同时指示两个黑衣人上岸,循着韩信的来路前去,手执利刃,有如黑烟一道,瞬间渺无踪迹了。韩信当然知道他们要干啥,无非是怕自己留有痕迹;怕自己被人追踪;甚至怕自己带有他人;怕自己······但是,自己竟然只是冷笑数声,蔑然转身,不去管他们。
只听得那神秘人口中发出几声鸿雁鸣声,黑森森芦荻丛中驶出一艘快船,黑衣蒙面人先行跃上船,朗声道:“我等恭迎多时了,请!”韩信一跃而起,点落船头,于是,这艘快船如梭,消失在乱草野水之中。
这艘小船蛇行在芦荻之中,重重叠叠,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和路程,眼见得暮色渐起,天地间一片幽暗昏昧,只有萤火虫流焰发出灵异的绿光,就这样过了良久,韩信突然看见前面芦苇丛林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突然,空地上骤然从地下冒出数十个人头出来,全部一袭黑衣大氅,尽数蒙面,其中当头一个大灰人,手里拿着萤火虫的光囊,那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绿惨惨的幽光,印出脸上没有五官的面轮廓,仿佛他就是一个空空的衣服架子,面对这一群鬼魅,韩信骤然心胆震颤,失口而出道:“苍天啊?这不就是阴兵过路吗?”也不知道韩信遭遇什么人物鬼魅,如何结果?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二十八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