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宝珠一个接一个的发问,那闲汉前两个问题回答得还算老实,说是一个小郎君叫他守在靖恭坊外,若是杜宝珠出门,便跟上,瞧瞧杜宝珠去了哪。
轮到第三个问题时,大约是怕杜宝珠逼他吐出酬劳,他便将脖子一梗:“那小郎君答应每次跟了你,便得五个钱。我到现在不过才得了五个钱,早换成酒喝了。”
这无赖的模样反倒让杜宝珠放了心——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找这么没用的人作眼线?
见实在从这人身上问不出东西了,杜宝珠这才放过他:“你今日干了活也该向那小郎君领钱,你们约在什么地方见面,我送你一程。”
那闲汉就是个整日闲逛,得了钱便去喝酒的懒汉,没什么骨气。为了五个钱,就守在靖恭坊外监视杜宝珠。现在,他又为了不挨揍,就带着杜宝珠一行人去了他交差的地方。
有了新护卫,不用白不用。杜宝珠心安理得地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让鹿鸣装作路边的行人在闲汉身边盯梢。
到了约定的时间,果然看见街头走来一个生得白皙精致的小郎君,偷偷摸摸向闲汉靠近。
那小郎君倒也算谨慎,发觉闲汉神情不对劲之后,想都不想就转身逃跑。不过,他的动作到底比不过鹿鸣,仍被抓了个正着。
等到鹿鸣将那人送到杜宝珠面前,杜宝珠不由惊讶:“徐玉绣?”
眼前的小郎君虽然死命挡着脸,杜宝珠还是从他那两个扎了孔的耳朵认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女郎。
而这女郎,正是杜宝珠从前在书斋一同念书的同学。
徐玉绣被杜宝珠叫破身份,激动地抬起头:“阿珠妹妹怎么是你?”
一旁的鹿鸣不明所以,见杜宝珠与这人认识,便松开徐玉绣,转而退到杜宝珠身边防备着。
徐玉绣得了自由,往前走几步,攀住车辕道:“阿珠妹妹,自从你坠马,我日日都在替你担忧。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送个信给我?”
她比杜宝珠大几岁,身姿高挑纤细,虽然穿着男装,依然显得十分柔弱惹人怜爱。
杜宝珠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是前几日刚醒的。这回坠马实在太凶险,我娘便约束我不许出门,连书斋那边都不让去了,因此没机会告知你一声,实在对不住。”
“原来如此,你没事便好。”徐玉绣笑笑,脸上带满关切:“你娘不许你出门,是担心你再出事故,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和她闹脾气啊。”
杜宝珠点头:“阿娘关心我,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
她故意做出奇怪的表情,问徐玉绣:“阿绣姐姐关心我,我却有些不明白了。我日日在家,你怎么不来家里看我,反倒雇了个游手好闲的闲汉日日守在我家门口呢?”
徐玉绣的话里漏洞百出,杜宝珠就故意拿话刺她,本想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谁知,这徐玉绣是个沉得住气的,被杜宝珠当众戳破事实,一点也不尴尬,反而露出几分楚楚可怜,道:“阿珠妹妹受伤,我怎么会不想去探望?可我家的情况你都是知道的,既没人脉替你延请明医,也没名贵药材替你补身子。我若是空着双手去了贵府,反而碍手碍脚,白白惹人不痛快。因此,我才雇了个闲汉,叫他一看见你出府,便来通知我。”
几句话一说,她倒先委屈上了。
不但撇清她雇人跟踪杜宝珠的事,还把杜府说成了嫌贫爱富的势力人家,倒显得她贫贱不移,重情重义。
就连一旁的鹿鸣都露出几分愧色,后悔刚才对她下了重手。
只有小婢女闻喜偷偷扯了扯杜宝珠的衣袖,看神色,似乎十分担心自家小娘子会相信徐玉绣的谎话。
这倒是不怪闻喜对杜宝珠不信任,而是原主的确被徐玉绣骗过很多回。
从前在书斋的时候,杜宝珠除了徐玉绣便没有别的亲近小伙伴,就是因为徐玉绣时常拿她当枪使,将一同念书的同伴得罪了个遍。
不但如此,每回杜宝珠得罪了人,徐玉绣就在中间做好人打圆场。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书斋中最左右逢源的人物,而杜宝珠则是人见人烦的苍蝇。
也是因为这个,杜宝珠在得知坠马之事另有玄机时,才会找不出怀疑对象……谁都和杜宝珠有仇,让她怎么找?
如今的杜宝珠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姑娘轻松哄骗了,不过看见闻喜一脸紧张,她还是对这个自醒过来就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小婢女多了几分信任。
朝闻喜安抚地笑笑,杜宝珠这才看向徐玉绣:“既然阿绣姐姐有苦衷,我便不怪你雇人跟踪我了。只是我现在醒也醒了、见也见了,阿绣姐姐应该不会再雇人跟着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