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习武(1 / 1)

艰难地睁开眼睛,头痛欲裂,适应了一下光线,冷无言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用木头搭建的陌生房间里,房子也有些年头,椽子都腐烂了。

床上的味道很好闻,一条碎花薄被盖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木板墙上挂着一件蓑衣,和一顶秀气的箬笠,房间简陋整洁,干净而温馨。

他彻底清醒了过来,那枚玉佩还贴在胸口,才安下心来,静静地听着外边传来的流水声。

只记得当时,死死咬住王虎不松口,之后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爹爹和姆妈现在怎么样了?想起爹爹姆妈会为自己担心,挣扎着想爬下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无奈地继续躺着。

吱哑

木头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姑娘,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几缕黄色的发丝,俏皮地贴在脸颊,身上背着一个小鱼篓,还有鱼在扑愣扑愣地跳,光着一双小脚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看见冷无言后,愣了一下,四目相对,正当他无所适从时,那女子突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着他开心地一笑,回头对着身后脆生生地喊:

“爷爷,这小子醒啦。”

………..

方海玲和爷爷方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章丘县,具体是什么地方的人,方兴没说,冷无言也没问。

方海玲很小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就和爷爷浪迹江湖,对家乡没有一点印象,方兴年纪大了,就带着孙女海玲在此地归隐。

延河之水,起源于荒野山林,一路向东,每日流淌不息,谁也不知道它的尽头在什么地方。

方兴和方海玲,住在延河边的小木屋里,白天为两岸的村民摆渡,鱼儿肥美的时候,也下河打鱼,自给自足,怡养天颜。

冷无言从延河中捞上来,已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前,天乍暖还寒,野鸭刚迁徙回来,在延河中嬉戏,河岸两旁的柳树,刚刚吐出嫩黄的柳叶。

海玲在摆渡闲暇之余,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名少年,就和爷爷方兴,一起把他打捞上小船,

少年已经被延河之水,浸泡得脸色发白,身上骨头和经脉,多处断裂,没有一丝活力,分明是已经断气了。

方兴来到河岸边上,打算挖一个土坑埋掉,海玲不忍心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少年,就这么死了,拼命地在他的身上,又搓又揉。

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一丝变化,这时方兴已经挖好了土坑,无奈地,就要放弃之时,无巧不巧地,却在他胸口,感觉到了一丝心跳。

……

方兴江湖出身,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接骨疗伤是把好手,两个月的细心看顾和照料,终于苏醒过来。

虽说还是很虚弱,但可以下床,慢慢行走。

这里离松安镇,有两天的路程,冷无言想象得出,王虎和他家里的一众家丁,把自己打死之后,直接从林记饺子铺旁边的桥上,抛入延河,随波逐流,直到遇见方海玲和方兴,才得以获救。

冷无言死而复生,方兴很疑惑,别说一个瘦弱的少年,就是再强壮的人,就是没被打死,在水中昏迷几天几夜,也会冻死饿死。

后来,冷无言慢慢意识到,应该和自己修炼强身健体的《吐纳筑基》的功法,有很大的关系。

在恢复期间,对家里的养父母,充满了担忧,自己的死讯传回家,不知道他们还怎么活,王虎等人,有没有为难他们。

第一次感到十分懊悔,因为自己的鲁莽,让两位老人担心,如果爹爹和姆妈在家出了什么事……

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别说无法行动,这时回去,与送死无异,王虎是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全身的伤疤,心中充满了对王家,以及土岗村所有人的仇恨。

方兴和海玲,对冷无言的身世和遭遇,感慨不已,海玲拉着冷无言的手,泪眼婆娑,对着鬓发胡须全白的方兴说道:

“爷爷,您老就把武艺传给言哥哥吧,我不想言哥哥受人欺侮。”

方兴看了看冷无言,沉默不语。

“爷爷,你就教言哥哥武艺吧,爷爷…”

海玲哀求着,冷无言虽说没有开口,但眼中也充满了希冀。

“冷无言,你先回答我,学武艺是用来干什么的”经不住孙儿的再三哀求,顿了一顿,盯着冷无言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武艺么?”

冷无言在这对祖孙的关注下,有些迷茫,喃喃自语。

海玲也在思考爷爷的考问,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拿那又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冷无言,看他怎么回答。

“我要保护爹爹和姆妈,我不想受别人的欺侮。”

停顿了那么一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坚定地说道:

“我要用来杀人……”

方兴的眼皮,不停地跳动。

“爷爷,武艺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呀?”见爷爷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天真可爱地看着方兴,诘问道。

方兴心里苦笑,虽然回答不尽人意,也没太放在心上,才多大的孩子,却遭到如此欺凌,任谁也会一腔怒火。

这孩子内心冷漠,本质却纯朴,又是个练武的好坯子,自己一身武艺,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吧。

方兴起了惜才之心,要是海玲当年……唉,看着海玲不知道愁苦,可爱的模样,既心痛,也感到安慰。

“你先调理几天,我会把武艺,全部传授给你。”顿了一下,又说道:

“但不要叫我师父,也别向人提起我”,没有对冷无言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丢下一句话后,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

冷无言看着方兴的背影,有些诧异,但总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中有些欢喜,王虎,你就等着我吧,爹爹、姆妈,言儿再也不会让你们受人欺侮。

“言哥哥,爷爷不让你叫他师父,我做你的师父吧,我很厉害的哟,快叫师父…..”

两个多月的相处,看着就要断气的冷无言,在自己精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了生机,现在又在自己的要挟下,可以跟爷爷学武艺。

在海玲的心里,冷无言跟一个大玩具,没有什么区别,这丫头轻易地对他做出亲密的动作,丝毫不觉得害羞。

两只小手,在冷无言身上不停的拍打,那尚未完全发育的胸部,时不时地,碰擦着肩膀,让他面红耳赤,满脸赧然,却又从心底,涌出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

初夏的微风,轻拂着两岸的垂柳,西下的夕阳,逐渐露出红晕,小船拴在小码头的木桩上,海玲坐在码头上,小脚丫轻轻地撩动轻柔洁净的河水,开心地看着河岸上。

那边,方兴正拿着柳枝条,指导冷无言练武艺,只要动作哪里做得不好,手中的柳枝儿,就会毫不犹豫敲打在他身上,冷无言狼狈不堪的模样,引得海玲发出一阵脆生生的娇笑。

白天和海玲一起摆渡,打鱼。傍晚,在海玲亲密的目光下,和脆生生的笑声中,跟着方兴练习武艺,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在延河岸边,静静地吐纳打坐。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之中,冷无言完全康复,长高了不少,精瘦剽悍的身材,锐利的眼神,流露出无比的自信,武艺的修炼,更是进展神速,连方兴也感叹不已。

转眼,隆冬来临,雪花洋洋洒洒,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延河之中,蒸腾的水汽,让天空弥漫着一层薄雾,灰蒙蒙的一片,两岸的垂柳,枝条上挂满了冰珠儿,大地一片白茫茫。

刺骨的寒风,透过窗棂的缝隙,吹进了小木屋,正在发呆的冷无言清醒了一些,抬头迎来海玲关注的目光,知道自己有些走神了。

“言哥哥,你是不是想爹爹和娘亲了?”

冷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怜惜地看着海玲,如今,她对自己的依恋,越来越多。

方兴谈起过往事,海玲身世非常可怜,方兴不是海玲的亲爷爷,海玲本姓柳,叫柳海玲,是梁州齐国,柳家唯一的血脉。

柳家原本是梁州齐国武术世家,方兴是柳家供奉,柳海玲三岁那年,齐国的武林霸主刘家,主导推选武林盟主,柳家极力反对刘家成为武林盟主,怕刘家势力过于膨胀,导致齐国的武林界,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刘家当时非常隐忍,变着法子,拉拢和分化柳家高层,当刘家终于成为齐国的武林盟主之后,罗织罪名,联合齐国江湖的英雄好汉,欲对柳家不利。

柳家的少主和夫人,正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天露寺烧香还愿,得知消息后,就把三岁大的女儿,托付给跟在身边的方兴,夫妇俩连夜下山,赶回家族去应对骤变。

可是已经太晚了,当少主夫妇赶回时,诺大的柳家,已经被屠杀一空,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河。

年迈的父亲,全身插满羽箭,尸身兀自不倒,圆睁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少主夫妇悲痛欲绝,提刀冲入敌阵之中……

慢慢地,江湖的英雄好汉,后来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家暗中捣鬼,但已经做下了这桩惨案,容不得柳家还有人生还,四处寻找漏网的余孽。

方兴带着海玲,东躲西藏,历经了重重磨难,才来到洪武国。

刚来洪武国时,方兴身负重伤,更令他担忧的是,在逃往途中,缚在背后的海玲,她的后背,受了一名头陀的玄溟掌,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手印,全身乌紫,命悬一线。

洪武国报恩寺,有一位高僧,医学通玄,那位高僧怜悯海玲的身世,耗费许多心血和功力,却也只能暂时延缓症状,延续生命。

玄溟掌是一门极其阴毒的武林绝学,所幸的是,那头陀学艺不太精深,不然柳海玲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但留在体内的阴毒,已深入经脉五藏,要想化解玄溟掌的阴毒,只有传闻中的烈炎草,或可根治。

方兴惦念柳家多年来,对自己的知遇,以及少主夫妇托孤时的那份信任,发下宏愿,一定要医好柳海玲,为柳家守护好这唯一的血脉。

带着年幼的海玲,在延河边上安顿下来,扮成爷孙俩,靠摆船渡行人,以遮掩行踪,暗中打探烈炎草的下落。

逃亡过程中,争斗时所留下的伤势,因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身体已留下了隐患,加之年近七旬的高龄,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可驱毒所需的烈炎草,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

玄溟掌留下的阴毒,每过三年就要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乌紫,痛不欲生,得靠内力深厚的高手,梳理肺腑和经脉,才能缓解。

柳家的惨案,海玲幼小的心灵,已经无法承受,潜意识之中不愿想起,所以发作过后,以前发生的事情,会全部忘记,就连相依为命的方兴,也不记得是谁了。

更是无法修炼武艺,会诱发阴毒提前发作,推测过不多长时间,或许过完年后,又是海玲发病之期。

“无言,回家看看吧,如有可能,就把爹娘接到这里来。”一段时间的相处,方兴当初的那份冷淡,已然不见了。

他从房中拿出一件长条状的东西,用破旧的粗麻布包裹着,抚摸良久后,递给冷无言,复杂的眼神看着冷无言,说道:

“我已经用不上了,留给你吧。”

冷无言明白方兴的心意,在告诉他有关柳海玲一切的时候,就知道,方兴时日不多,这是把海玲托付给自己。

别说授艺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也容不得他有半点推托。

他也很喜欢柳海玲,依稀间,仿佛前世就相识一般,来自海玲的依恋,也让他那颗被坚冰包裹着的,孤独冷漠的心,逐渐溶化……

没有承诺,但目光却是无比坚定。

打开包裹在外面的麻布,露一把乌光幽亮的长刀,刀身和刀柄浑圆一体……

“言哥哥,早点回来呀,言哥……”

柳海玲那脆生生,不舍的话音,被身后冷冽的寒风吹散,冷无言向后挥挥手,快速消失在风雪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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