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说玄逸之。”凌月眉毛一抬。已经到唇边的茶盏猛然一顿。看着坐在对面的任宇驰。“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他來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看一眼里室里正拿着毛笔一脸苦大仇深的若水。迟疑片刻。站起身來扯一把任宇驰的袖子。走出门去。
最终停在院里载着水莲的大缸旁。
“你去找他了。”凌月伸出一根手指轻触水面。荡开一层又一层涟漪。
“昨晚聊了几句。”任宇驰答得随意。目光停留在凌月脸上。“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一脸玩味。轻声一笑:“看样子你是在他那问不出什么。又來找我了。”伸手抚上他的胳膊。“倒也沒什么。当初去救方楚和若水。倘若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原本这些事是不打算让任宇驰知道的。可是事到如今。倘若不跟他说清楚。想必日后的麻烦会更多。况且凌月现在非常清楚的知道。任宇驰之所以留在这都是因为她。要是还瞒着他。她多少有些狠不下心。
任宇驰眉头募得皱紧。反手抓住凌月的手腕。脸上隐隐有着怒气:“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永远不打算说。”
这分明就是质问。凌月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他:“。但是若真能多瞒一阵。我倒是乐意的很。”说着抽出被任宇驰紧握的手。移开目光。“你今日來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还有其他什么事。”
呵。她倒是什么都知道。任宇驰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司马皓轩预定于十二月初一之前反攻。”
十二月初一。司马皓正登基之前。
凌月猛然间反应过來。转头瞪着任宇驰。语气里似有责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么。”任宇驰双手抱在胸前。眯眼看着凌月。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你现在伤还沒好全。拖着这么副身子你以为你能去哪。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况且司马皓轩是有意不想让你知道。他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
是。凌月她都明白。不过是为了她考虑。不想让她再犯险。自她受伤回來的这些日子。她就真的被层层保护起來。外面有什么事都不会告诉她。可是真的以为这样对她就是最好的么。
她凌月并不是被人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就算现在一身病痛又怎样。她照样可以帮着司马皓轩出谋划策。可是······
这样的保护。真的是让她既感激又痛恨。这种这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才是让凌月深刻的体会到难堪和愤怒。
扶在水缸边沿的手莫名一阵用力。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手指关节都隐隐有些泛白。
任宇驰见她如此。心底溢出一阵隐痛。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又握紧。才开口:“你也得知道司马皓轩的为难。毕竟你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回來。现在都还沒有好全。你想帮他的心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你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真的要起兵反攻。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凌月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一句。手上的力气徒然松懈下來。转头望着任宇驰。一脸错愕。她声音竟然在颤抖:“宇驰。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在这将养着。。”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你这么说。不是在激我么。”
一股莫名的火气突然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从剧痛中醒來的傍晚。窗外是漫天满眼的火烧云。火红的照耀着整个天际。然后她听到方楚的声音。告诉她。殷冥不知去向。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直接从榻上翻身而下。想要夺门而出去找殷冥。可她到底是身受重伤。又昏睡多日。根本沒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沒迈出一步。就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
此生从未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刻。还是偏偏在这种时候。。恐慌在一瞬间遍袭全身。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塌了。
多么想要痛苦流泪。可是眼底却是一片干涸。脸上也是一片空白。她张大了嘴巴想要嘶喊出声。可是除了喉咙里的阵阵细碎呜咽。什么都听不到。然后就感觉到方楚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微弱却清晰:
“师姐。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就是这一句。支撑着凌月终于熬过了那段晦暗的时光。可是现在。。却再也看不见方楚的脸。再也听不见他低声叫她一句“师姐”。
这一刻的心痛不言而喻。凌月感觉到自己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以不可挽回的姿态将她淹沒。自从数月之前方楚命丧戮之手之后。凌月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旁人见她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是她心底却非常清楚的知道。她不是不痛。只是不能表露。因为倘若连她都无法坚强。又要怎么去保护身边的人。。
而此刻。她却是再也无法压抑了。那在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如同长期休眠的火山一朝爆发。不可收拾。那炽烈的岩浆排山倒海翻涌而出。所过之处。所有悲哀和伤感统统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滚滚而來的愤怒和仇恨。
任宇驰眼看着凌月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就见她嘴角扬起一丝很久都不曾的冷笑。她静静看着他。浑身散发出寒气。清淡的却让人无法忽视。幽幽开口。如同吟诵:
“宇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保护好如烟和忆冬。其他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仿佛不经意间抽回任宇驰握着的她的手。转身。直接进屋。
任宇驰看着她最终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愣。这许多时日以來他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很是疲惫。身子软软的仿佛使不上什么力气。而刚才。她却又像是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直挺的腰身仿佛一把利剑贯穿她的脊椎。而她转身之间的眼角冷冷的一瞥。又带着几分疏离和漠然。却是丝毫不见前几日的哀愁。嘴角紧抿不留任何缝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坦然孤傲。突然之间就有些恍惚。她那样子。真的是似足了殷冥。
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眼中却是飘过一丝悲哀。任宇驰忍不住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殷冥啊殷冥。倘若你现在知道凌月如此为你。不知你心里是何感受。
低头转身。下意识的握紧身侧长刀。想起昨夜玄逸之问他的有关殷冥的事。当时他还有些诧异。凌月为什么会跟玄逸之说起。要知道有关殷冥的事情凌月可是从未告诉过旁人的。就连妙笛和若水都不曾知晓全部。可她却偏偏说给玄逸之听。更是令人费解。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因为沒有目的。所以很多人和事就会显得简单很多。而凌月当时定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认为自陵兰一别之后。此生定然和玄逸之不会再相见。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而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也需要倾诉。但是身边的人过于熟悉。并非是最好的对象。而玄逸之不同。两人原本沒有什么交集。就算偶然遇到也是巧合所致。然后忙完各自的事。匆匆别过。从此杳无音讯。
但是这世上的事永远都不如人所愿。现在玄逸之人就在江南。更是身在这荷园之中。而且看样子是专程为她而來。任宇驰眉头募得一紧。似乎在这其中感觉到了其他什么细微的东西。但是仔细想过之后便又觉得释然。
脑海中闪过玄逸之的样子。他昨日独站阁楼之上的那种清冷。从背影來看却是有几分像殷冥。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却更与凌月有几分相似。
原來是这样。。
因为是同类。所以才更好接触。而他们不知。就因为是同类。所以当被对方伤害。才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任宇驰也决计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凌月去听。毕竟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况且如凌月一般的性子。最是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生活。更不要提干涉她的思想。她愿意做的便让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也不要去强迫她。这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思及至此。任宇驰也多了几分释然。加快脚步往前院赶去。才走了沒几步却看到曹子俊正倚墙而立。双手抱在胸前。怀里的长剑迎着阳光反射一片明亮。稍微有些刺眼。
“子俊兄是在等我么。”任宇驰微笑着走过去。站他面前。
任宇驰直起身子。弯弯嘴角。缓缓道:“王爷叫你过去。应该是有关过些日子举兵返京的事情。”
“这么快。”任宇驰眉头微蹙。倒也沒有丝毫惊讶。略一点头。手一摊:“那走吧。”
曹子俊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往前走了一步。看一眼任宇驰身后。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要让凌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