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王爷他信了。不理丫鬟和下人之间的嘴碎，只关注着生意上的货单和一些密折依旧是淡淡一句，随她。
眼看半晌过去，紧闭的房门没有动静，段凡和段昊却依旧不发一言的等着，那模样仿佛就是在印证着随后那扇打开的门一定会有人出来一样。
苏小川一步轻踏站在门槛外，所有表情都隐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美目轻眨扫过站在庭中如院里那颗红枫树一样静止挺立的段昊，轻笑一声，一如清月冷凉，“大晚上的，可是来报丧的？”
正好她也觉得那个北牧邪病得够久了，等得相爷亲爹不耐烦了也拖得她快疯了。
段凡就着稀疏的月色能看出苏小川穿得一身白，墨发三千只用一根桃木簪松挽着，看这素淡的架势，果真与她毒舌的本质一样，敢说敢做！
“王妃，不是……”
段昊两步上前，行礼，不卑不亢却恭谨如段凡，“王妃，深夜叨扰，属下明日自会去赏罚阁领板子，请王妃多体谅王爷。”
苏小川挑眉，这个护卫有意思，开口就请罪，她是母夜叉么？看他不说来意却先替他家王爷说情瞬间就让她成了坏人，这个鬼王真会教人呢。哼！一板一眼的愣头青，既然拐着弯儿说她不近人情那就逗逗他，不立立威还真以为她跟苏柬那老狐狸一样讨人嫌，先晾他一晾！
倒是段凡太过无所谓，随她怎么欺负都淡然接受，每次在他那都讨不了好！
站在廊下的段凡身上一凉，只觉苏小川的视线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负责传话的，没做错什么罢？
等了半晌，段昊没见着苏小川有开口的意思，也摸不透她是个什么意思，只揣着疑惑自顾将今晚的来意说明，“王爷原话，两日后皇上迎苏左相府庶长女苏云若为新妃，请王妃尽早准备一二。”
“这么快！”苏小川一个情急踏出屋檐投下的阴影里，心急之下的她根本没有注意此时的自己在别人眼里犹如月下精灵，蹙眉有些难为，“才两天要我准备什么我该准备什么又要如何准备？”
檐下廊前，皎皎月色里，女子素衣白裳，淡扫寒烟眉轻拢上恼意，清凉的眸子里恍若装满整个夜色的精华，灼灼生辉直看得段昊以为恍若天人……
段凡一声轻咳，惊回段昊看苏小川失神的神魂，继而清了清嗓子想着苏小川这一串连珠炮弹般的质问该如何回答时。苏小川倒是又自问自答起来，烦躁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就去库房随便找两样东西到时候当做贺礼就好。”
“……”段昊有些无奈，他肯定这个王妃还没听明白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不由轻叹，“王妃，两日后便是……月半……”。
夜色下，段凡前额微垂的碎发拂过眼睫，不知是扫的有些不适还是风迷了眼般轻眯起，只是透过那紧抿的唇线可以看出他此时沉重的心情。
他知道王爷此时派段昊来的目的，两日后就是这个六月的月半之时，江帝这时候迎新妃，北牧王府于情于理都缺不得席，届时王妃若是发病……他不敢想。
睨着有些沉闷的气氛，苏小川才恍然段昊来的用意，心下也是一阵犯苦，面上却浑不在意的一笑，“让你们王爷称病不就解决了？”
对于这个未知的身体和新生命，她在这个新国度孤立无援更不知从何下手去了解甚至治好自己，所以，她选择装傻充愣，只为躲过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未知。目前……就当是修养身息韬光养晦吧……
段昊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的苦笑，“这个理由用过了。”很多遍了……
苏小川蹙眉，虽然她很想进宫一次瞅瞅那繁华聚集之地再吃吃喝喝一回，但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谨慎点，“非去不可？”
看着青石阶上廊檐前的皎皎倩影，段昊心下越发觉得可惜，“非去不可！”若是此时的王妃和曾经的王爷比肩，只怕此时的皎月都无法陪衬这种恰到好处的契合罢。
“行了，我不懂宫里的一些规矩，一些身外之事你们看着安排，”苏小川有些疲倦的捏捏眉心，有些娇憨有些柔媚，“我的事，烦请替我告罪你们王爷一声，虽然他的麻烦很多不差我这一个，不过还是要说一声，给他添麻烦了。”
段昊一怔，直愣愣的睁着眼看着一袭青白的衣袂消失在慢慢阖上的房门里。看向走来的段凡，呐呐的问起他，“王妃……一直这么止乎礼么？”看他蹙眉纠结的模样，像是很艰难的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苏小川此时的淡漠。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为人处事，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在某些时候得知一些事之后，不用太伤心。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这个左相府出来的王妃，给他的感觉很亲和，有些时候很熟悉……跟自家王爷一样，忽远忽近让人看不真切，就不知王妃是真傻还是装傻，若是后者，他只能说，真的装得很像！
殊不知，阖上房门之后的苏小川装不下淡定了，趴在床里翻来覆去烙着煎饼，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段昊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一根筋，方才充大方让挑些好的玩意儿当贺礼，现在想想怎么就心疼的睡不着。”
北牧王府的东西虽不直接是她的，但是也有她的份。她绝对不是小气，只是怕段昊那小子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礼重了她肉痛的同时别人还不一定看的上，轻了落人话柄也不好，哎呀，失策失策。
眼瞅着身下的被褥全都皱成一团，苏小川终于侧着身体不翻了，继而一个猛子坐起来，眯着漆黑的眸子喃道，“等等，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贵重东西，那最缺的是什么呢？”
当即想到什么，奔到书案边，歪歪斜斜的写着什么，不时还沉思着什么。
门外屋顶上，段凡依旧隐在荫蔽的角落里注意四周的动静，习武之人的他练就的耳聪目明很好的将屋里，王妃一个人的嘀咕声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却愣是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哎呀，写了这么些东西，拿到这个地方也弄不出来呀……。”为什么前人穿越都那么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啊，怎么到她这里就只能废了呢？
看着上好的宣纸上横七竖八的几个毛笔字，苏小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还要掰开脑子想贺礼，真不是她爱操心，单纯的只是她自己想捣鼓些熟悉的东西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而且，上一世的她虽然独身一人，却是该吃吃该喝喝。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值钱的玩意儿，吃的东西也就那个味儿，她想着就给他们整点特别的，却发现‘巧妇难为无米炊’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两天时间更是少得可怜。这么一想，别出心裁的贺礼还是作罢，老实拿着北牧王府里据说很贵重的贺礼等着进宫罢。
进宫当天一大早，睡梦中的苏小川不情愿的让院里唯一的两个丫鬟架起来梳洗，看着光亮的镜子里清晰的容貌，苏小川越发觉得有钱人的日子不错，至少不用面对苏府那扭曲的铜镜，想想都觉得像是演鬼片。
镜子里的她长发如瀑，怎么看怎么古典美，素衣丫鬟拿着木梳轻缓的顺着头发，极小心翼翼。透过镜子，另一个丫鬟正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衣架上的淡金天蚕丝鎏银云纹华服，乍一眼，真的很有气势。
苏小川在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穿出那种感觉呢？
刚酝酿出那么点感觉，头上温润的动作就停了，“请王妃移驾屏风后更衣。”
苏小川依言起身，绕过锦凳前回眸看了一眼，上好淡妆贴好花钿一身素白中衣袅袅娉婷的身影，最终还是皱了皱眉，贴身衣物她还是喜欢深色一点的。
一直低眉敛目的丫鬟自是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只感觉主子顿了一下身形，而后依旧不紧不慢的穿衣挽发点钗。
刚穿戴好对镜检查的时候，门外静静传来一道熟悉且恭谨的声音，“王妃。”
苏小川明眸轻眨，是段凡。耳后明眸轻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骄不躁不艳不俗的模样，连带着早起的不悦也都随着这一抹爱美的心思淡化，对着镜子细细抚过温润如梨花白的暖玉耳坠子，轻笑，“前院可是等着了？”
“是。”段凡回完简短的一个字边等着吩咐，本以为爱在某些事上斤斤计较的王妃会抓着他再用委婉的言辞诋毁王爷一番的，没想，门应声打开了。
知道是王妃要出来了，当下不做迟疑移步廊下恭候，“王爷在前厅等王妃用早膳。”
走到段凡身边，听到这句话的苏小川侧脸看向他，细细描好的眉也跟着上挑，十足痞相。幸好身上的华服和精致的妆容衬托点缀才不至让她成为一个市井痞子。
低眉看着淡金鎏银华服的裙摆移至眼前，段凡就猜到王妃的用意了。提前一个深呼吸……
苏小川得瑟了，“看来你们王爷还懂那么点人性，知道吃饭要等我。”
段凡心下一叹，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