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皇后面上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一抹松懈,继而又蹙起眉头有些懊恼。戴姑姑不解,却是没问。她知道皇后不愿说的事,仍是她一个奶娘再如何问也是不说的。
“回山庄。”
后事先不论,单说皇上已回了山庄,怕是有什么事情让皇上连北牧王都顾不上而动怒了。那她此去猎场怕也是做不了什么,当即吩咐了戴姑姑又调头。
感受着马车调头,听着身后云妃马车内的寂静,皇后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眉心,轻叹:“回去之后,给云妃送些补品和布匹过去。难为她这个身子重的人跟着受累了。”
“是。娘娘。”
云妃马车里,苏云若才孕吐得支起身子又感觉马车调头的晕眩,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又伏在锦榻上吐得气息绵软,气若游丝:“方才……本宫听得一串铁蹄经过,可看清是谁了?”
小莲本就吓得哭腔,只从随身药箱里翻出早前御医给的山楂片取出来递到她面前,委婉求她:“娘娘,先含一片山楂止止吐罢。”
眼看苏云若的手扬起就要往她脸上扇过来,小莲只是咬紧牙闭眼等着那烧灼的疼痛降临。等了良久却只等到手中的白玉盘被拿走,睁眼就见本以为要打她的人,这会儿却是吃着山楂静静的打量着她。
小莲只觉那股视线让她背脊生寒,一想到娘娘方才问的话,当即一个激灵,说道:“方才是皇上和娘娘擦肩而过,这会儿皇后的人问了旗木两句话就吩咐调头回山庄,想来事情应是得到控制了。”
苏云若吃山楂的手一顿,眯起春水杏眼看向小莲:“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小莲身形一僵,感受着头顶冷厉的视线,她害怕所以不敢摇头,只哆嗦着身子老实回道:“不曾。看旗总管面色慌乱,显然是皇上生气了。且……奴婢听到戴姑姑情绪不稳惊呼了一句‘王妃杀人了’,之后便真不知道了。”
小莲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伏在地上,听着自己鼓鼓的心跳只觉车内静默了几十年那般长久,才听到云妃那缓缓的音调升起:“小莲,你可知错?”
小莲一怔,继而慌乱摇头:“奴婢……不知……。”话音未落,清脆的一巴掌就照常印在了她原就红肿的脸上,将她打倒摔在地上。她不敢呼痛也不敢捂脸,只是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好,连连磕头请罪:“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奴婢不知……请娘娘大发慈悲告知奴婢。”
车外,随行姑姑和车夫皆是各自沉默。却也是将耳朵支得妥妥的听着车内的训诫……
苏云若冷哼,吃了几片山楂,方才吐得面色苍白的模样已是好了许多,这会儿也有了些血色。她随手将白玉盘搁在案几上,倾身靠近小莲,柔柔的挑起她小巧的下颌,细细打量着。
“小莲,你可是本宫贴身侍婢,可不要告诉本宫,你连宫里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看小莲惊惧的泪眼里全是她此时衣着华贵的风韵,苏云若皱眉将她的下颌瞥向一边,她很不喜欢自己的模样映在一个贱婢的眼里,会污了她的身份!
“娘娘,小莲不知……。”
“不知?那本宫便再教你一次。”苏云若重新靠回锦榻上,细细的翻看自己的手,夹着淡淡的笑意和威严,说道:“凡议论皇上揣测圣意的宫婢,杖毙;无故非议皇亲者,流放蛮荒。”
“你说,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好几个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无故在本宫面前犯这等错误?”
“娘娘,奴婢没有……。”
“没有?”苏云若突然支起身子,直直看着小莲,冷笑:“你说本宫冤枉你?”
“奴婢不敢!”小莲一惊,仓惶抬起泪眼看向苏云若,却见她只是嫌恶的敛袖捂着口鼻冷冷的看着她。小莲一惊又伏在地上,末了无望的闭了闭眼,呐呐开口:“奴婢、知错。”
“回宫之后,自己去掖庭领罚三十杖。”听着小莲倒吸凉气和瘫软的模样,苏云若又道:“届时死了就直接裹尸扔到焚尸炉一了百了,若你命大活了下来,便给你半个月养伤,再回来伺候。”
“谢娘娘……。”看小莲心如死灰却又在她面前隐忍求全的模样,她心里对苏小川的恨在小莲这里很好的得到了发泄。
她绝不允许大事未做之前,有人给她拖后腿!既是当了她苏云若的侍婢,就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差错。而错了,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却说这厢苏云若忙着训诫贴身宫婢,猎场这边却又是另一番血色浓烟四起的地狱光景!
“素和大夫,可有诊断出王妃的病因……?”
段凡不及细看面前的场景将皇家亲卫队和林场护卫往这边引过来,脚还未沾地就看到挡站在面前的素和,想也不想就开口问情况。只是在看到一地兽类残骸之后,后面的话终是没有问出口,“王妃……”。
丧失理智之后的苏小川,手里抓着刚被撕开的动物残骸,空洞冷冽眼侧看向段凡……和他身后跟上来的一大队护卫队。扔下手里的残骸突然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
正此时,被段凡引来的一大队护卫队里,不知是谁慌乱的喊了声“妖怪”之后,全都扔了手里的兵器火把,嚷着作鸟兽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还是十几人匆忙扔下的火把。不消眨眼,原本只有凄惨月色笼罩的阴暗林子里瞬间红光冲天。火舌肆意而疯狂的吞噬枝桠花草巨木,将苏小川包围在火圈里,出不去也伤不了人。
素和喘息着,看大大火暂时将王妃困住,他才有时间细思方才替王妃诊脉的疑惑。脉搏扩张心率紊乱,气息浮躁神智不受控制,贪恋嗜血……以上来看,很像中毒发狂却又像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素和身形一怔,眼瞳骤缩。这征兆,是……
他眸色一转,近乎兴奋的看着满脸沉痛之色的段凡,说道:“段凡!想要知道王妃准确病因,还需你与段昊受些皮肉之苦。”为防暗里有其他人的眼线,还是暂将薛小池唤作段昊比较妥帖。
“听素和大夫的!”段凡坚定首肯,更是义不容辞。
“有时间废话,还不赶紧的来帮小爷一把!”
段凡一惊。纵身提气跃上树顶,正巧看到段昊用一种眼熟的丝线将王妃牢牢缠住挣扎不得。来不及细思,他也跟着跃入火圈,抽出腰间软鞭困住王妃双脚扯紧。继而看向轻飘飘落入火圈里的素和,只见他慢条斯理摆动十指,指尖拉扯无数泛着冷芒的丝线围着王妃转着,打量。
树上,同样用天蚕丝将苏小川紧紧捆住的薛小池在看到素和手里的鱼线之后,月牙的眼中泛起丝丝兴趣:“只听说拈花鬼医医毒无双,却不知还是个深藏不漏的个中高手?”
素和斜了他一眼,笑了笑:“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练练。”继而双手一张,周身鱼线因着内力而扩张在四周,晃动跳跃着以肉眼不可见之势直直扎进苏小川身体里,痛呼乍起,在空旷而冷寂的林子里分外凄厉。
“段凡,松开王妃的双脚!”段凡一怔,看到王妃痛苦挣扎之后越发冷厉的眸子和狰狞的模样,他有些犹豫,怕松开之后薛小池一人应付不来。可素和不打算说第二遍,直接一道掌风将人打了出去。
原本困住双脚的力道刚一撤,苏小川就点地飞起,本想挣开那锥心之痛却又被嵌进皮肤里的天蚕丝给吊在半空,只能下地不能往上。
正烦躁难忍之时,刚好看到栖在一棵树上捆着她的薛小池。她似受够这种被钳制的感觉,也不理会嵌进血肉里的疼只奋起全身之力朝着薛小池飞去。她空无一物的手里,突然多出一根一指粗一臂长的枝桠,伴着奋力一击誓要将人击杀!
薛小池来不及催促素和,只见杀招自从脸面,但见他似脱力一般笔直往后向地上倒去险险擦着那股子划破空气的杀招躲过一劫却又在落地之前感受到背后寒气逼人的招式,不得不狠狠扭转腰身就地滚向一边。
薛小池暗乎命大,才起身对着素和嚷道:“素和大夫,你倒是诊出病因了没有,再没个缘由,我就要先挂在这了……。”只是话未说完又不得不继续躲避苏小川没命的杀招,实在让他吃不消。
一旁干着急的段凡眼尖,突然看到王妃原本浅白的华裳逐渐被血染红甚至还有在往外流的趋势,他不禁心焦。
“素和大夫,那天蚕丝还困在王妃身上,她这么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届时会将自己绞伤甚至失血过多昏迷的!”
素和却似未闻,只半眯着清冷的眼一手搭在丝线上,紧抿的唇不停的喃着什么。眼见素和叫不应,薛小池也受了伤,段凡只好咬牙拔剑冲了过去,险险替他挡下王妃一记杀招:“王妃,醒醒!”
原本被震伤的薛小池听了段凡这句话,突然就笑了:“要是她这般容易听见你说什么,你们又何须费这般力气?”知他在嘲讽自己,段凡虽觉做不了什么,却好好过什么也不做,良久只抿唇说道:“我无法看着王妃受这般苦。”
薛小池闻之心神一震,在尽量将苏小川往素和那边引过去好让他确诊的同时,又在揣摩段凡的话。按理,苏小川是苏相安插到王府的眼线棋子,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为什么王府的人还是这么拼命为她?